直到被闵竹提醒,沈晚才发现呆站在篮球场外目光始终看向这边的谢忱。
从破处之夜他狼狈逃离至今已经快一个月了,距离齐臻找到她面前要求她去见谢忱,也已经过了一周多。
谢忱坚持着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甚至连半夜爬窗的行径也克制住了,这份坚持比她想象的要来得更久一些,看来这位金贵的谢少爷确实在她一次又一次不懈的调教下进步了不少。
但看看他那像是被抛弃的宠物狗在外流浪了快一个月的憔悴可怜模样,这段时间想必他过得很是煎熬。
被她拒绝见面,得不到“喂食”,暗中自以为隐蔽的窥伺,换来的却是她和林庭深在放学后的教室里各种亲密到叫他嫉妒得心滴血的画面。
他像是一头被围困在至亲和她中间的困兽,两头受困,左右为难。
这个年纪,这个心性,做不出抉择,沈晚并不意外。一条还在受到外界裹挟、没办法给与她百分百忠诚的狗,她也并不是那幺想要。
至于谢家,齐臻确实“慈母多败儿”对谢忱狠不下心,但谢家真正的掌权者似乎已经不太可能让自己这个“恋爱脑”的儿子未来继承谢家的掌家大权。
一个靠着父辈或是未来职业代理人荫庇、衣食无忧却毫无实权的谢忱,对她来说也就变成了一块食之无味,弃之亦不可惜的“鸡肋”。
他没有魄力为她去反抗父母、谋取实权;也没有决心顺从父母、彻底远离她,两头为难的下场就是,她不需要他了。
站在容繁这个巨人的肩膀上,即便是和容家旗鼓相当的谢家,她也未尝没有一试之力。既然最简单的路走不通,那自己试着去开拓一条新的路径也无不可。
她还年轻,她有的是时间去强大自己,达成所愿。
【过来。】
察觉到沈晚看过来第一时间躲到树后的谢忱脑袋里突兀地响起了沈晚的声音。
他有些怀疑是自己的又一次幻听,但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些期待,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见到的是沈晚离开的背影。
他纠结地紧了紧手指,几经犹豫后大步追了过去。
还是在上次沈晚补觉的那个单人宿舍,这个本该属于谢忱的房间一直都被沈晚不为人知地占用着,多数时候的体育课时间来此弥补自己缺失的睡眠,以及,少数时候用来训狗。
上回在这里留下了足够印象深刻的记忆,是以谢忱在迈进门来的瞬间近来昏沉迟钝的大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忆起了之前的种种,身体里凝固的血液仿佛注入了滚烫的岩浆般,开始重新流动起来。
“沈……”谢忱抿了抿干燥的唇,因为奔跑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在见到近在眼前心心念念的人时,产生了一种下意识的退缩。
他不知道应该怎幺面对沈小晚。
这近一个月来他的每一天都好像在坠向更深更冷的水底,浑浑噩噩,整个人在暴躁和抑郁之间来回拉扯,情绪相互对抗,连自己应该做些什幺都不知道——
或者说他其实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幺。知道爸妈希望他做的,也知道沈小晚希望他做的,但是这两件他似乎都做不了、做不好,于是自欺欺人地选择了学习。
可就连学习,他也完全找不到一点之前的状态。
身体里的空虚被蚂蚁咬似的麻痒一层叠一层地覆盖填满,那些因为想起她而强烈到窒息的痛苦反而成了他们之间联系的唯一印证,所以他忍受,甚至乐于将其当做一种享受。
享受着因她而起的痛苦,以此来证明自己对她的忠贞,然后再用这份可视的痛苦,来惩罚关心着他的父母。
他如此软弱,只能借由这种类似于自毁的形式,来逼着父母让步……
“结束吧。”熟悉的声音猝然掐断了一切脑中纷杂的情绪,谢忱有点反应不过来地呆呆看向坐在床边的沈晚。
“什幺……”
沈晚叹了口气:“谢忱,别装了,你明明听得很清楚的。”
不论是我的,还是你爸妈的。
“我说的是,我们的关系,结束吧。”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他眼眶里滚落下来,他定定盯着她,似乎想说些什幺。
辩驳,拖延,或是垂死挣扎。
“不,我不要……”他走近,重重跪到她跟前,消瘦了不少的脸上,那双曾经亮晶晶的狗狗眼,这会儿只剩下寂灭前最后一星光亮,“我不要……”
他哽咽着,再说不出其他话来,伤心的模样当真像极了一只被主人丢弃的狗。
只可惜沈晚那幺一点微薄的同情心并不会分给压根就没有真正属于她的狗。
她起身的瞬间,意识到她离去意图的谢忱立刻紧紧抱住了她双腿,“别走,沈小晚,求你别走……”
沈晚垂眼,看着他哭湿的脸,有的只剩厌烦。
尾巴缠住他脖颈的力气大到不过短短几秒他就涨得脸色通红,这条原本带给他无限快乐的尾巴,此刻成了勒在他喉骨上毫无温情可言的钢丝绳,一寸寸收紧着他的呼吸与生命。
那双本可以用来抵抗尾巴的手却死活不肯松开她的腿,哪怕是阻滞的气血倒冲回他的大脑,连双眼都被逼出蛛网似的血丝,他也始终仰头看着她,执拗地不肯放她离去。
无谓的挣扎。
沈晚擡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音调和动作一样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把把利剑径直捅穿了他的心。
“谢忱,我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