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地与时雨金时相处,花费的时间与精力有些超乎月山时雨的想象。收工后她慢慢走出工作室,伸了个懒腰,转头看向窗外。
天色已然全黑,点点星芒闪烁在夜空中,晚风也温和宁静地吹着。她揉揉肚子,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今天睡到日上枝头才起,午餐也忘记吃了。
[啊——都怪山本武,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忽然在傍晚过来,害她加班到现在]。
尽管有些想这样抱怨,但她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唇,某种快乐的情绪在心里发酵,渐渐满溢出来。
时雨金时,时雨金时…她的爱刀时雨金时。
这几个月辛苦啦。
即使在所有传世名刀中,她也最倾心于时雨金时——对月山刀匠来说,这是流传已久的习俗了。
月山氏族是所谓“刀匠”中的一支。自镰仓时代始,月山族人应后鸟羽上皇的征召,与宫本、山野等氏族共同在山城国钻研锻刀,并形成了轮流担任“番锻冶”领导锻造工作的制度。即便数年后后鸟羽上皇兵败遭流放,刀匠们的组织也并没有解散,而是隐秘恒久地流传了下来。
千年间,“刀匠”逐渐代替了“番锻冶”,成为领导者的别称;这个由众多家族组成的庞大组织也在数代更替间历经荣衰沉浮,传承下了无数不为外人所知的秘藏锻造绝技与琳琅满目的名刀业物。
月山时雨是听着时雨金时的故事长大的。她知道这把刀上凝结的勇气与非凡才华,更了解它与杀人剑法时雨苍燕流之间荣辱并进的羁绊。她的名字甚至都来源于此:月山家的祖先曾与时雨苍燕流传人是同生共死的好友,为了纪念这段情谊,后世月山刀匠在继任时都会同时继承“时雨”之名。即便数百年后时雨金时脱离了刀匠们的守护,月山家的惯例也不曾被打破。
而在这其中,月山时雨又是相当特别的:她在出生时就已经拥有了这个名字。
「妈妈,我也会成为刀匠吗?」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她还没有亲自锻过刀,只懵懵懂懂地推测道。
「如果时雨想做刀匠的话?」她的母亲,同样来自刀匠家族的宫本真由美笑着回答,把她高高举了起来,「不要着急呀,你还有很多时间去考虑。]
她那时尚且年幼稚嫩,无从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更不会想到在十几年后,她能亲自接触到传说中的时雨金时,并见证它与彭格列再次纠缠在一起的命运。
客厅没有开灯,山本武大概已经走了。
他走之前有打招呼吗?月山时雨微微皱着眉头回想,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可能是她没注意到吧。那人一向事务繁忙,在与她逐渐熟悉后更是来去自如,简直像把这里当成第二个家…尽管少见,但偶尔有十分紧急而又不需要武力的事情时,他也会将时雨金时暂存在这里。
月山时雨并不关心山本武具体有什幺急事——比起考虑与刀无关的黑手党内务,她更为自己没能蹭上一顿晚餐而深感遗憾。
…尤其是她有点想念山本武曾经带来的寿司了,食材新鲜味道顶级,对于时常因生计而发愁的刀匠而言更是难得的美餐。
饥肠辘辘的月山时雨叹了口气,准备洗完澡再去看看厨房里的库存。她不想开灯,就干脆在黑暗中穿过客厅走上楼梯,边打哈欠边右转,第二间房——
然而就在她迈进卧室的同时,头顶的灯光忽然亮了起来。
“!”
看清房间里的人影后,差点尖叫出声的月山时雨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有些嗔怒地嘟囔道:“我都不知道你还没走…刚才怎幺不开灯?”
与此同时,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去,默默把刚抽出的枪械塞回了立柜后方。
她漫不经心的抱怨没有得到回应。月山时雨有些奇怪地擡头看去,只见高大的黑发男子逆着灯光站在她的床边,阴影中的神色晦暗不明,手里随意拎着两件男士内衣。
啊哦…山本武出现得太过突然,她没来得及把这些提前收起来。
月山时雨在心中暗叫了声不妙。她大脑飞速运转,急中生智,当即扶着门框捂着肚子,用极其无辜可怜的眼神擡头仰视着他:
“晚餐…一起?”
“……”表情冷峻、眉头紧皱的山本武盯了她好一会儿,忽然塌下肩膀,无可奈何地叹着气勾起了唇角,“月山你啊,又没有好好吃饭吧?”
“呜,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她可怜兮兮地瘪了瘪嘴,“昨天也是吃的杯面。”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即使是去最近的并盛也太晚了,品野又太过荒凉——又好气又好笑,即使知道她心里打的什幺算盘,山本武发现自己也心甘情愿掉进去。
他放下手里的衣服,开朗地笑着从阴影中向她走去:“啊哈,没办法,我来下厨吧。家里还有什幺?”
即使“什幺都没有了”,月山时雨也能信任山本武的手艺——啊,他莫非是以前在餐厅里打过工?否则她真的很难想象一位黑手党高级干部能有这样好的厨艺…
咬着勺子的月山时雨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着。她吃得很饱很满足,山本武从连她都不记得的角落里翻出些她不太认识的食材,竟然也做出了一汁三菜,而且相当美味。
他真的好像很适合做厨师。月山时雨在心中暗暗评价道,如果山本武真的是位厨师,她愿意每周一次——不,两次,光顾他的店,就算奢侈点也没关系。
“呐,月山。”已经收拾好餐具的主厨走过来,一边拿走她咬着的勺子,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是谁的衣服?”
她的思绪还处在放空状态,面对这个问题只不加思考地随便应付了几句:“呃…怎幺说呢,就是…如果我说是我自己的……唔!”
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她胡诌的话语。像是带着惩罚她的意图,这个吻又深又重,唇瓣亲昵地厮磨,舌尖交缠间濡湿情色的轻微水声掩盖了她断断续续的抱怨。
在月山时雨正以为自己会丢脸地因为这个吻而缺氧昏厥的时候,始作俑者终于放开了她。
山本武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柔细致地梳理着她的长发,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月山,我在生气。”
闻言,她有些茫然而无措地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说是生气…男人,生气……嗯……
“呃…不好意思?”她拼命回想着看过的文艺作品,试图揣摩对方的心理,犹豫迟疑着回答道,“伤害了你的独占欲?我保证这不是其他人的衣服,你没有被偷家,放心吧…唔,床伴也有被偷家一说吗?”
“……”山本武停下动作,默默地看着她。他浅得泛金的棕色眼睛里有些她不懂的情绪,锐利又柔和的矛盾着。
月山时雨语塞。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安慰和解释并不成功,但她不知道该做什幺,也不知道是为什幺。
于是她闭上眼,向前倾身,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