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恒气在头上,却没勇气撞破。回头前一秒就对上一双攻击性极强的金色浅眸,景元吻着青妜的发丝,正擡头看他,丹恒凝结在原地,反倒有些不知所措,拂袖而去。
那是一种挑衅。情敌之间的挑衅。
陌生的表情停留在记忆中熟悉的脸上,将丹恒对景元的了解化作碎末,他越觉得自己不曾了解景元,甚至怀疑丹枫都未能见识景元还有这样的一面。
羞恼之余,丹恒还有一丝愧疚。许是他自以为和景元的君子之交要因此破碎,又许是景元宣誓主权的目光太过强势,让未丧失道德的丹恒心里酝酿出无地自容的感受。
方才的大动干戈,让青妜闭目歇在假山上没能嗅到突如其来的修罗场,根本不知道丹恒来过。景元替她用帕子擦了身体,又很快取了备好的亵裤给她换上,青妜这才意识到不对,道:“你这色痞子,可是算计好的。”
“你也莫恼,这还不是你不想让旁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吗。”景元不置可否,伸手又梳理起头发来,“我便多费心周全便是。”
青妜嘴上远不是景元对手,她还没指责景元蓄谋缠她在野外寻刺激呢。三言两语间,他倒还讨好卖乖,搞得要向她邀功一样。
这腿还发着抖,青妜就顺势靠在景元怀里,慵懒地体会景元时不时得落下一吻,啄得她如被只懂事粘人的猫儿舔。事后温存极为享受,青妜半眯着眼看他,想借这个机会了却另外一桩心事:“那个…自我出了十王司之后就没有见过刃了,你有刃的消息吗?我有点担心他……”
未等景元开口,假山后叶子掉得干干净净的银杏树“哗啦”作响,闪过一道黑影落在两人面前。
青妜被吓得不轻,立刻弹起来,见来者是刃,才松了一口气躺会景元怀里,刚枕了一秒又觉不妥,想要起身已经被景元拘于怀里。
刃见怪不怪,他默默得看着景元与她亲昵得打情骂俏。他之前也思考过青妜的出现给自己带来了什幺,比起磨人纠葛的多角恋,她给予他的应该还有更多,他受用后也无法回馈。
他只有一把支离破碎的剑,一件伤人的利器。
除此之外便是一无所有。
那幺多一个男人又有何不可。只要她愿意,而那个男人也同样爱她就行。
“不必担心我,我一直在。”刃隔了他们几米远,“我怕十王司对你不利就跟着一起去了。又怕丹恒为难你,所以就跟在你身边。”
景元添油加醋:“对对对,所以十王司的内阁被拆了一面墙,神策府屋顶少了几块砖,都是你干的是吧。”
青妜不知道怎幺接,刃这话说得老实,听起来微妙,景元一提,难不成自己这两日荒唐都在刃眼底下。
想说教刃几句,让他莫再要和丹恒互殴,看他现在老实乖顺得很,一时也没了底气,眼神飘忽悠悠,还是扶着身子从景元怀里起来,道:“时间不早了,宴席上离了久了恐让人怀疑。”
青妜大步离去,刃没着急跟,等她走远了才缓缓对尚在回味欲海之巅的景元开口:“我要问你丹恒的事。为何他要去虚陵你同意得那幺干脆,你明知他可能查出来什幺,何况他对我已经起了怀疑。再者他和罗刹本就旧识,若他二人联手……”
刃不敢往下说,景元倒是丝毫不紧张,餍足得打了哈欠,捡起地上的腿环一蹬脚穿了进去。
“我说话你听没听。”刃忍不住踹了景元一脚,被景元轻巧避开,再慢吞吞地给自己系上裤腰。
“我办事,你不放心?”景元晃了晃头,“丹恒在罗浮的所作所为,我又岂会不知。料想他要登临虚陵,我已提前付之一炬,他查无可查。”
景元挑着眉看着他,看起来万事俱备、算无遗策。刃听完都愣住了,一是震撼于景元出手利索,又快又准,赶在丹恒先一步行动,二是他未免太狠心了些,他是真的不打算让青妜知道这一切,不惜烧了她的房子。
物品是穷观阵的媒介,也是她个人的回忆。她本是多幺喜欢念旧的一个人……
几欲开口,脑海里凑的不过是病句半言,刃便作罢,希望他景元心中真的有数,如若不然,他们与青妜总要生出许多嫌隙,甚至是决裂。
“不过,你提到罗刹,我还是放在心上的。”景元站起身来,与刃平视,“过几日我还会去趟联盟,眼见半年之期又要过半,趁着我这回立了战功,再为她拖些时间。”
刃点点头,景元停留在他那柄支离上,伤痕滋长在剑身,隐隐透出清冽的血光,擡起头时,天上起了雪,像鹅毛一样落进他的脖颈。
“夏天。”景元说了这两个字。
刃不明所以:“什幺?”
刃掏空应星的记忆,努力搜索有关夏天这个词,记录珍贵记忆的箱子上了锁,只能闻到一股潮湿的木头味。
夏天。
景元和应星相识在罗浮的夏天,他曾与自己说过,自己最喜欢夏天。
他出生就在夏天的开始,夏天的结束正是他的百天,叶子尚未染上焦黄,他绕过花花绿绿的摆件,抓中了一套桃木所制刀剑。
他是在夏天,千年不化的冰霜收他为徒,如愿以偿加入云骑;也是在夏天,他挑中了比自己还高的阵刀,与他斗嘴的工匠这时选择宠溺他一回…
景元伸手,接住一枚雪花,耐心得用体温把它捂热,化成一滩水,溢过他的指缝而留下。
“想让她看看罗浮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