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蠢笨,钟师妹自小性格就高傲,行事作风也与她不大对付,如果不是顾及那点微薄的同门之情,可能连话都不愿同她讲…
谢青鱼思及此处,思绪先行顿住,替自己找补般丢下一句,自然她也不喜与此女多打交道的。
总之,几回下来,她能瞧出钟师妹身体较寻常坤泽不大一样,更敏感不说,对床笫之欢需求也更重,谢青鱼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也无意探究旁人隐私,但钟师妹总归是需要她的,仔细说来,也算报了师妹云海栈道救了她一命的恩。
只是,那纸嫁郎却是极其可恶,留着红绳摆了她一道,说来那红绳也是邪门古怪,先人未曾记载过这东西还有…的功能。
她杏眸不自在转过一圈,双颊微红,思定待明日事毕,她定要拿它狠狠撒气才是。
翌日傍晚,日落斜阳之时,他们一行人下榻的客栈所在街道如同旧画被翻开,露出底下新画,整个焕然一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喜庆的红色。
换景——在幻阵中极为常见,通常意味着幻境中的故事将进入到下一个阶段。
而在这儿,无疑是纸嫁郎娶亲,犹记第一日李婶说的那句——等那小郎君娶妻之后就安静了。
谢青鱼也是在这时才真正见到了李媒婆。
她身量并不高,比一行人中最娇小的别枝也要矮上几分,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衫子,吊梢眉,三白眼,面上见人三分笑,眼尾与双颊打了极重的腮红,以至于人望向她的第一眼就被这两处吸引了注意力,从而忽略掉她过分苍白的面皮。
李媒婆刚进门先跟店家寒暄几句,后又忙不迭招呼拥挤在店外的人进来,苍白手指间捻着大红帕子,一连点了好几个样貌年轻的姑娘,“你们几个,去楼上最右面第二间找贾姑娘,好好替姑娘梳妆打扮,都给我仔细着点!”
贾姑娘即是假姑娘,想来钟灵毓夜里递出去的生辰八字也是假的。
几人交换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不动声色陪着这一打子纸人做戏。
只见大堂里的李媒婆吩咐完又是眼一斜,手一挥,帕子又划过几个擡着蒙着红布箱子的粗布汉子前的空气,做足了派头,“进来罢,当心点,别冲撞了未来少夫人娘家人。”
谢青鱼一行人面色如常,见李媒婆朝她们看过来,赵阿离捂嘴陪笑几句,眼睛却止不住往边上蒙着红布的箱子上瞟。
哪有什幺值钱的金贵玩意儿,谢青鱼手指搭在眼皮子上,无声冷笑,箱子里堆叠挤满了黄纸,为了压重量,还贴了张千斤符。
屋外人声鼎沸,几个性子活泼的围着贺家的人说些吉祥话,讨个好彩头,真不知这些纸人在假热闹些什幺,谢青鱼看过一眼就回头,提着裙摆拾级而上。
钟师妹的屋子隐约传来几声细碎的交谈,谢青鱼推门不进,停在门前,一擡首,视线恰好与镜中的女子撞上。
就这一眼险些让她笑出声来,一声短促的“哈”声被压下,闷在喉咙里。
镜中的女子面白如纸,没有半点血色,一双丹凤眼被人执笔压在腕下细细描摹勾勒,眼尾的朱砂痣像是被脂粉淹没,寻不到半点存在的痕迹,双颊更是比李媒婆还要红,唇倒是还未抹上色,不过看那几个纸人的手法,不大是能手下留情的样子。
约莫是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太明显,钟师妹先在镜中瞪了她一眼,又擡手复上唇,那几个纸人细声细语道:“姑娘莫动,妆花了就不好看了。”
纸人的妆面自然是怎样浓重,怎样来,只可怜钟师妹自小就没在脸上糊过这幺多东西,唇几乎要抿成一条线,长睫几番飞快眨动,才堪堪压下羞意,任人搓圆揉扁。
其他纸人都是如出一辙的妆面,谢青鱼瞧了许多,觉着都丑得不堪入目,唯有在师妹这儿,她只道是妆厚重,并不觉人难看。
她抱着手臂站立在镜后,杏眸微弯,忍笑打量了许久,在那纸人要为钟师妹梳发时出声了。
“吾妹是家中幺女,转眼竟要嫁做人妇,我这做姐姐心有不舍…几位妹妹,这梳发一事不如交由我来?”
她声音婉转哀戚,杏眸一眨,再度睁眼竟有几分湿意,也不管那几个纸人如何回应,推搡着人就往外走,将一众轻飘飘的纸人拦在屋外,门后谢青鱼背对着光,看不真切面容,下逐客令:“几位去楼下坐坐,喝上一盏茶再上来罢。”
话落,一阵风带起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屋外纸人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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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快了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