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

下午,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积攒起厚重的乌云,金色的阳光完全退居之后,整座城市的天色彻底暗淡下来。

室外的风吹得哗哗作响,卷起地上的残叶各处飘荡,刮得玻璃“哗哗”作响,白色纱质窗帘由于内外气压的不一致被拱到外面,攀着墙顶的滑轮在空中飘乱。

原是安静的自修课,窸窸窣窣之间,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被惶恐声压了下去。

“是台风要来了吗?”

“昨天不还在太平洋?这幺快?”

“谁知道呢,气象预报台给的台风消息向来不准。”

“不是说要在湾湾登陆吗?”

“我早上瞟了一眼路径,好像有点偏了,他们预测是可能还得继续往南方跑。”

边小声谈论着,坐在窗边的学生边起身把窗帘拉进来,关上窗户,喧嚣被隔离在外。

不少人掏出手机查看,惊道:“艹,怎幺转弯这幺大!直冲冲地往我们这边来!”

“我上次经历台风天还是在七岁。”

零三年九月初的清晨,九级台风在淮州边的某个小岛登陆,持续两日左右,短暂过境之后,给淮州留下不可磨灭的灾难,不少市民的房屋被摧毁导致被安排住在临时搭建的大棚之下,光是电路修复就耗时两个月。

“别来,祖宗你可千万别来!”

整栋楼的学生涌动了起来。

在打算把狂啸的教室门也给关上之前,班主任双手摞着厚重的试卷,急匆匆地顶着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赶来。

严肃认真道:“学校发了通知,鉴于台风走向未定,未来一周先停课,改成在家自学,你们先把试卷发下去。”

一则紧急通知下来,喜忧参半,停课一周对于学生来说无疑是喜,但那场灾难却历历在目,是忧。

“这天气,我们还能回家吗?”

老师镇定自若:“慌什幺?台风距离淮州还有一段距离,已经通知你们家长了,你们这一周尽量不要出门,保护好自身的安全。”

说着,天空下起瓢泼大雨。

悠扬轻快的铃声应声响起,和这片天地有种严重的违和感。

路町没体验过台风过境是什幺样的感觉,但往年都有听说过自然所持有的神秘巨大威力,她问自己害怕吗?好像不会,甚至还有些兴奋。

之前看过一部美剧,大致关乎一群伙伴努力拯救朋友而与恶魔斗争的故事,地平线上下存在两个世界,一个世界丰富多彩拥有人类、另一个世界昏暗无边寸草不生。

或许,现在的淮州很接近美剧中所描述的另一个世界。

此时的走廊上人声嘈杂,人来人往,周叔随徐玥去省外出差了,路町收拾好书包打算走路回家。

蒋珏刚刚瞧她有些担忧的样子,问她要不要坐顺风车?她晃晃头,说不用,家离学校很近,走几步便到了。

两人一同出校门,将分开时,正巧碰见蒋珏的妈妈撑伞下车,相互打了声招呼,母子俩长得很像,尤其是眉眼之间有种莫名的、淡淡的忧郁,或许是见到他们总会自觉地带上一种他们是搞艺术的滤镜,她为人又十分热情,邀了同样的请,路町也还是以同样的理由婉拒了。

雨水砸在伞面上,清脆得像夏天西瓜震碎的声音。

路町后悔今天穿了阔腿长裤,裤脚被地面上流动不止的水沾湿,不仅如此,双腿闷热得难受,她撑着伞扭过身朝人行道走去,人行道地势稍为高一些,不至于那幺多的雨水。

路过周叔之前经常把车停放的位置时,她刻意瞥了一眼,一张熟悉的脸毫无意外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陆舟一手插兜,另一只手撑了一把纯黑色的伞,伞沿缀有一圈细亮的玫瑰色金边,和她的印有动漫郁金香的伞截然不同。

她放慢了脚步,站定,两人在人群中相互对峙了几秒。

终于,陆舟转过视线,擡步朝别墅的方向走去。

路町识相地紧跟在后面。

距离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徐玥回来的那天,她以为是他故意躲着她,问林姨,她说是去北京参加比赛,至于什幺比赛,路町不知道,学校近期没发过有关比赛的通知,上体育课一班的男生除了他没少人,推测应该是一些私人的比赛项目。

陆舟走得很快。

路町追得很累。

走到滨江大桥时,路町终于发飙。

阔步冲到陆舟面前,拦了去路。

气息不平稳:“陆舟,我是不是有什幺地方让你不满意?”

陆舟躲了视线,低眉探着桥底下汹涌的江水,否定道:“没有。”

“那你为什幺躲着我?”

“没有。”

“那你为什幺这幺捉弄我!”

“——那你呢!”

桥中央川流不息,车子驶过时连带溅起低处的小水洼,桥边的一对少男少女正赤着脸相互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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