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东西,没办法尝试,我们没有试错的机会。”钟景淡淡地盯着她,“更何况,这根本就不应该开始,这种事情本身就是错误的。”
钟敏默不作声。
哥哥也很聪明,他没那幺好糊弄,更不像一些意志薄弱的好色之徒,一点诱惑就能引得他上钩。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哥哥不要那幺聪明,意志不要那幺坚定,是不是会好一点。
但如果那样的话,他就不是哥哥了。
他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把她从地狱里拉出来的人,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保护她,一点点修复她破碎的人生——她注定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他。
她是爱他的,毋庸置疑。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钟敏翻过身背对他,垂眼看着自己揪着枕头的手指,“你会后悔今天说的话吗?后悔拒绝我吗?”
钟景更听不得的,就是她口中冒出来的“死”字。
他不懂青春期的少女为何会用如此宝贵的生命作威胁,如此不假思索地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好像他过往为她所付出的一切都不值一提,无足轻重。
对于她的问题,钟景的心里自然是有答案的,他会。
比起世界上所有的伦理道德,显然她的生命才是他最珍贵的东西。可如果他现在答应了她,那幺于他而言,和生不如死又有什幺区别。
他疲倦极了,换了种方式回复她:“我不会允许那种事情发生。”
短暂的安静过后,钟敏闭上眼,闷闷道:“你走吧,我想睡一会。”
钟景下了床,在她的床边站了一会,又看了看她闭严的窗户,最后还是什幺都没说,退出了她的房间。
钟敏没睡多久,就被手机铺天盖地的消息声吵醒。
打开一看,才发现学校里的那起意外事故的舆论已经又上升了几个度。女生据说抢救无效已经死亡,学生证也被人扒出来了。
原本大家都在同情她的凄惨遭遇,外加对八班的那个姓高的班主任一顿批判痛骂。后来随着另一张照片的曝出,舆论的风向又悄悄转变了不少。
照片上女生穿着校服,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男人带着帽子,看不太清脸,只看得出来个子很高,手腕上有一截黑色纹身。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宾馆门口,看得出来二人应该是刚从里面出来。
于是一些阴暗的猜测声纷纷浮现出来了。
钟敏看了一会,把手机设了静音又丢去一边。
她晚餐时间下楼,发现钟景并不在家,问了秦姨才知道他今晚不回来吃饭,至于到底是有什幺事情,他没说。
钟敏也没去给他发信息问,毕竟她知道他只是在逃避她而已。
吃完晚饭,她身体舒服了不少,趁着空闲把自己的周末作业全部写了,还多做了两张卷子。
钟景是后半夜回的家。
说来也怪,前一天,是钟敏晚归,今天就成了他了。兄妹俩,总是在某些方面如出一辙的相似。
他路过钟敏的房间,脚步停顿一瞬,然后又快速掠过,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按下开关,房间里投下暖黄的光,钟景刚脱下外套,一转头就看见自己床上那鼓起的一团。
钟敏的睡相一般,半长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上,床单和枕头都布满褶皱,大概是她来回翻了好几个身。
钟景瞥见她怀里抱的那个长耳朵兔子玩偶,也是他以前送的。
他送她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多到数不清,随便从她房里拎出一件,百分之九十的概率都是出自他手。
大概是她睡着的时候很安静,远比白天时咄咄逼人的状态要惹人怜爱,钟景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
他轻轻地又细致地撩开她脸上散落的发丝,看着她因为痒意而不自觉皱了眉又挠了挠脸,他也情不自禁弯了弯唇角。
他总是把她当成以前那个还要人牵着才能慢慢走路的小孩子,不小心摔了一跤,就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呜呜地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砸,非得要人拿着糖果哄上半天才能止住泪。
他想起母亲重病的那段时间,妹妹还很小,小到根本不记什幺事。母亲临死前唯一的一个心愿,就是嘱托他照顾好妹妹。
可他没能做到,他没有照顾好她。
钟景低头轻叹一声,眼睫迅速地抖了几下,掩去一些难言的情绪。他起身给她掖好被子,自己则去了客房凑合一晚。
第二天钟敏下楼时,钟景正坐在餐厅里吃早饭。
当着秦姨的面,昨天的不愉快短暂翻篇,两个人假装无事发生,依旧亲情浓厚。
秦姨端着一盘小笼包过来,还特地嘱咐了一句:“敏敏啊,慢点吃,别跟你哥一样,小心咬到嘴。”
钟敏擡头看了看钟景唇边那一点结痂的伤痕,嗯,她的杰作。
她低头偷偷地笑,觉得他的借口同样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钟景只能沉着脸,假装没看到她那些小动作。
“昨天家长群里,你们班主任说家长会挪到国庆假期之后了。”
钟敏嘴里被小笼包塞得鼓鼓囊囊的,含混哦了一声。
出了那幺大的事情,学校总得想出个办法,想好了对策才能给家长们一个交代。
“反正我又不会让你丢脸,到时候,班主任只会夸你教导有方,不是吗?”
她是不会让他丢脸。对于钟敏的学习,钟景丝毫没有担心过。事实上,他也从未要求她学习一定要出类拔萃,做什幺人中龙凤,但架不住妹妹天资聪颖,从小成绩就很好。
只是她这句“教导有方”放在此刻多少显得有些讽刺人。
他如何教导有方?教导出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罔顾人伦的妹妹吗?
钟景不愿与她辩驳,反而是通知了她一个最新的消息。
“国庆节,张阿姨他们家要出去旅游,我让他们把你带着一起去。”
钟敏愣了会,明显从他的话里听出来别样的意思:“那你呢?”
“我去不了,我要出差一趟。”
钟敏筷子往下一拍:“那我也不去。”
她这样的态度也在钟景的意料之中,只是他不能再让她这样过度的依赖他,他需要让她出去接触更多的人和更多的事。
“我没时间陪你,正好睿禾到时候也在,你们年纪差不多,也有人陪你玩。”
林睿禾,钟敏也认识,张阿姨的独生子,比她大两岁,在隔壁的省市念大学。
钟敏低着头安静了好久。
“你为什幺总想把我往外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