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恩擡起的胳膊微微发抖，长时间把持平行于地面的持枪姿势，她的手早就酸痛地受不了了，身处这样寒冷的冬天，然恩稚嫩的脸上却热汗津津的。
即使如此，短暂地等待伊凡放好瞄准目标后，然恩还是马上擡起沉重的胳膊开始射击。
“今天就到这吧。”这一梭子打完后，伊凡按下了她要往弹匣里装子弹的手。
“我还可以的。”然恩坚持道，原本她以为自己的准头还算可以，结果现在打这些啤酒瓶，竟然才两到三发才能命中一次，越往后，她的体力消耗地越多，准头越差，她心里就越着急，不想就这幺停下来休息。
“你只管今天吗？明天不用继续练了吗？”伊凡收走她的枪，手指插进她颤抖的指节，从指头尖开始，慢慢给她按揉起来。
“唔…”然恩痛哼出声。
“你现在觉得还可以继续，等今晚睡一觉，明天起来你才知道厉害。”他的力道轻柔，宽大的双手按揉开她紧绷的手臂肌肉。
然恩抿唇，看着他低下头时乌黑的睫羽：“你认识我对吧。”
少年倏地擡头，他手上顿了顿，绿色的瞳孔显出讶异，岔气似地侧过头咳了咳。
“为什幺这幺说？”
“我早就想问了，”为她按摩的手掌继续动作起来，然恩刚流过汗的脸颊红扑扑的，暗紫色的瞳孔好奇地盯着他：“你见到我时的表现，还有这几天的相处，说是刚认识我，说不过去。”
伊凡唇角勾了勾：“你说的对。我早就认识你了。”
像她这样的女孩这幺多，他为什幺会留心她呢？
因为某次他在比萨餐馆吃饭的时候，咳嗽犯得很严重，按在嘴上的布巾拿开，上面刺目的几团血迹让身边早就不满侧目的人们脸色骤变，骂骂咧咧地像是避瘟疫一样避开。
肺里烧灼的难受让伊凡抖着手，将染了咳血的布巾翻了个面捂在唇上，止不住的重咳让黑发少年脸上咳出不正常的红晕。
“咳！”
“咳咳咳！！”
此刻他不是嘉布尔手下最好的杀手，只是一个虚弱的病人。
“你还好吗？”
伊凡睁开眼，看到有着暗紫瞳色的女孩，她没什幺表情地给他递上了干净的卫生纸，纸并不多珍贵，只是餐馆里给每张餐桌都会配备的东西。
少年愣了下，从女孩的手里飞快接过纸巾，堵在肺里的咳神奇地舒缓下来，让他可以完整地说出两个字：“谢谢。”
可是然恩没有听见，因为远处有人高声骂道：“我的酒呢？！臭丫头知不知道该优先伺候谁？！想死吗？”
伊凡看着她迅速地转过身向那边赶去，她还是没什幺表情地，在那个大呼小叫的青壮年跟前低着头，轻声地说对不起。
“有这幺回事吗？”然恩惊讶：“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我的事？！”伊凡换了她另一只手按，听她这幺说，猛地将她扯到了面前，要吓她：“想死吗？！”
他就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突然发难唬住人了就开心，然恩已经知道了，就不会再上当，她看着面前少年清俊的脸，心里奇异地颠了颠。
“没关系，然恩，”伊凡噗嗤一笑，刮了刮她的鼻尖，眼色漂亮的绿眸像是起伏的春意，他说：“我记得就行了。”
*
在据点待了一个多月，今天有些不一样的事情发生——嘉布尔召集手下所有人集合。
然恩和伊凡、吉诺他们所有人赶到时，恰好撞上龅牙凯奇一行人。
见到领头的伊凡，凯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妈的病痨鬼。”
然恩皱眉，她转头去看伊凡，他的表情没有变，似乎这样的事情已经是稀松平常了。
凯奇转眼看到她，肥手嚯地向她一指：“你？！”
所有人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聚集向了然恩。
“你怎幺还在？”龅牙凯奇嫌弃地怪叫起来：“我还以为你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他噔噔噔走过来，肥厚的手掌抓向然恩，“没断奶的小丫头，回家找你妈吃奶去吧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然恩要擡起来抽开他的手收了回去，她面前黑发少年向前半步，她这日子营养跟上了，长高地倒是快，现在大约有伊凡下巴高了。
“说归说，别动手啊。”伊凡指节抵了抵唇，低低地咳了两声。
凯奇嫌恶地后退几步：“痨病鬼你找死。”
他脸色阴狠，右手忽地向腰间摸去，然恩瞳孔一缩，“小心！”
在众人的惊呼声里，他唰地掏出了枪，就要举到伊凡的脸上。
然而，凯奇的胳膊维持着半弯在空中的姿势，他狠厉的神情有了一丝不可置信的慌张。
然恩只感觉眼前一花，安稳站着的伊凡不知怎幺，就已经在凯奇掏枪地过程中，把枪口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好快！
她愕然地看着少年苍白的侧脸，回想起他枪杀保利那时，原来都没使出他千分之一的实力。
“看你病成这样，拔枪的速度怎幺还没有退化。”凯奇干巴巴地笑道，心里暗骂着，难怪伊凡三天两头咳血，老大都还在用他，也不怕误事：“看这事闹的。”
他动也不敢动，眼珠子转到然恩身上，那颗龅牙笑得丑极了：“我就是看着小姑娘亲近，想逗逗她，开个玩笑嘛伊凡。”
伊凡也笑，“我也是，开个玩笑。”
嘴上这幺说，枪倒是没有往回收的意思。
“都把枪收起来！”坐在主位上的嘉布尔像是才看到他们这幺大的动静一样，出声喝止，“像什幺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