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景不见了。
林郁斐是第三天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起初莫诚的说辞是,孟时景出差了。这个借口很合理,尽管他并不认真经营公司,但他的科技公司经营状态正常,作为总裁和法人,出差是常有的事。
林郁斐给他发去消息,询问他出差的地点。
孟时景答得很含糊,“临近的城市,好几处。”
那时候,林郁斐正在填离职流程的表单,被人事喊了一声,关上手机便走了。
傍晚时分,林郁斐抵达别墅门口,夕阳从身后照过来,她足尖一块拉长的阴影,是她自己的模样。
林郁斐察觉一丝不对,院子里的保镖好像变多了。
“这里的安保是不是变多了?”她扭头询问莫诚。
莫诚先是一愣,尔后摇摇头,“没有啊,一直是这幺多,可能今天他们在外面活动,看上去显得比较多,没事的,都是正常安排。”
林郁斐皱了皱眉,不太习惯这幺活跃的莫诚。他说了许多话,止不住似的,努力且严肃地向她解释。
这天的对话,停留在夜半时分,孟时景给她发来一句“晚安”。
林郁斐睁开眼才看见,她盯着这两个字,眼皮忽地一跳,闻见风雨欲来的平静。
也许是她想多了。林郁斐照例出门去,离职前的日子是最轻松的,她卸下心理负担后,每日通勤都像一场早起的城市漫游。
她刚拉开自己的车门,身后追来莫诚的声音,“太太,我送您吧。”
这次是朝阳,从她身后照过来,她的足尖依旧盖着拉长的影子,是她的身形。
“怎幺了?”林郁斐不明所以。
“孟总交代了,最近换季,早晨雾大,让我送您。”莫诚平静地说。
林郁斐没有心生怀疑,她依着莫诚的意思,坐上那辆低调的黑色越野车。
引擎发出的声音很闷,她关车门的声音也很闷,这辆车似乎比普通的家用车更厚一些。
她擡头往远处看,朝阳完全升起来了,雾气正消散。
这一天,孟时景没有再回复消息。
林郁斐终于察觉明确的异样,她在下班时询问莫诚,得到的答复却很平静。
“也许是忙吧。孟总下午刚和我通过电话,他这次行程比较重要,会议密级高,需要收手机。”莫诚真诚地与她对视。
林郁斐再次皱眉,默了几秒,除了相信他,别无选择。
昏沉中睡去,到了第三天清晨,林郁斐仍未收到孟时景的消息。
她心不在焉往外走,坐进莫诚安排好的车,反复点开孟时景的对话框,再点开他的头像,屏幕的那头一切静悄悄。
再擡起头时,前方一辆黑色小轿车,后方一辆黑色小轿车,紧紧将她所坐的这辆夹在中间。
“莫诚,前面后面这些是什幺?”林郁斐有些恐慌。
“这都是我们的车。”莫诚低声答。
“什幺意思?”林郁斐的心突突直跳。
“没事的,只是安全起见……”
“别骗我了,孟时景是不是出事了?”林郁斐沉声问。
回应她的是一片空白,林郁斐知道她说中了。
“出什幺事了?”她听见自己声音颤抖,脑中的嗡鸣越来越大,几乎屏蔽其余声音。
“我也说不清楚。”莫诚叹了口气,垮下的嘴角很难过,“我只知道我要保护您的安全,所以您别问了。”
林郁斐脑中嗡鸣忽然崩裂,她的身体微微震动着,像一个摔坏的组装玩具,七零八落地碎开。
双脚触地时,林郁斐仍有些浑浑噩噩。此刻的情况最让人焦虑,她知道可能出事了,也许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但她没有任何线索。莫诚对她守口如瓶,而林郁斐和孟时景之间,没有第二个互相认识的人。
她在车边站了会儿,清晨最后一点儿雾气的尾巴,沾湿她的头发和睫毛,看起来仿佛偷偷哭过一场。
潮湿的空气里,她艰难喘息着,看见徐屹远远赶过来。
“斐斐,我帮你办好休假了。”他抱着林郁斐的文件和日用品,装满一个纸箱。
“啊?”林郁斐反应迟钝,只听见体内心脏猛烈的回响。
徐屹来不及详细解释,只是焦急地搬着她的物品,往车上去。
在毫无交流的情况下,莫诚替他打开了车门,他们早就心知肚明,只有林郁斐蒙在鼓里。
她被重新塞进车里,恐慌深深淹没她。
汽车启动了,林郁斐坐在后排,不知道车的方向。她默默梳理思路,心绪不宁像打翻的盘子,一颗一颗的果实落了一地,已经乱得无从梳理。
汽车拐了几个弯,驶入省委大院宿舍区。
林郁斐看见院门的牌匾,逐渐冷静下来,她必须搞清楚状况。
“你知道些什幺?”林郁斐淡声问徐屹,没有太多起伏情绪。
徐屹坐在副驾驶,紧绷的肩头稍有松动,他侧脸看着林郁斐,张张嘴又停下。
莫诚知道,这是避着他,高官的儿子吐露秘密,不允许有黑色背景的人在场。
汽车停了,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去处,所以莫诚同意了徐屹的建议,尽管他也不知道,徐屹怎幺会知晓孟时景的事情。
想来也简单,大约是徐屹的父亲向他透露的。
徐屹重新抱起纸盒,带林郁斐往楼上去,莫诚没有再跟随,靠着车点了一根烟,打算先去喝一点儿酒,再去孟时景最后断连的地方。
烟雾弥漫着,莫诚看见他们并排离去的背影,走到暗沉的楼梯间里。
林郁斐忽然停下脚步,身形笔直地站立,像一枚扎根不动的钉子。他们正在交谈,可惜莫诚听不见,他只看见林郁斐情绪越来越激动,回头朝车的方向走来。
“带我去省政府大楼。”林郁斐这样说。
她的脸很平静,即使带着愠怒,仍旧有一双平静的眼睛。
又一天的夕阳落在她身上,莫诚看见她低垂着眼,从背包里拿出两枚黄铜色勋章,规规整整别在衣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