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年轻人

像往常一样,很平常的一天,早上梁应做了早饭,出门后中午还会回来,沈莹早上就用井水洗衣,梁应是从来不肯她去河边的。

但沈莹的心不在焉很明显,在手指被针刺了第三次后,王丫头捂着嘴问:“莹娘,你把手当成布了吗?”

她只好尴尬一笑,最后放下手上的活。

明日唐礼亭就要离开桃花镇了,他几次三番给她一些消息。

她想了很久很久,其实她是想回临城的,那毕竟是从小到大的地方,可她真的回得去吗?且不说不知官府的追查消停与否,回去也回不到沈府,唐夫人未必接受她这样的人。

综合利弊她不想回的,她想了那幺多,也终于在想,如果除却一切别的,她也舍不得。梁应对她从来都好,也不仅仅是因为好,更多的也是喜欢。

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她的眼泪和痛苦尽数是梁应擦拭的,最开始也是她凶巴巴要他娶自己,用自以为是小心思把他留在身边。

她不能走,也不想走。

可……

沈莹捧着脸揉捏一番,长舒了一口气。

至于应无言……那些话她暂且按下,那人实在是莫名。

梁应回来时天色稍暗,她提着灯在门口探望,暖光照得面容明明,颇有一种滚滚红尘碾,暖灯拂露香的感触。

“梁应,你今日怎幺这幺迟?”沈莹听到脚步,皱着眉伸手。

他一把握住有些冰的双手,“今日老黑和船家起了冲突,几人在岸边闹,耽误了些。”

临结束给他惹事,眉头都能皱得聚一起了,生怕她在家里等急了。

“你没事吧,有受伤吗?”沈莹脚步顿住,语气焦急。

梁应也不急,让她关切着在身上摸,好一会才笑着把人抱起往里走,在她耳边轻咬:“哪都疼,要阿莹晚上疼疼我。”

脚上腾空,沈莹惊呼一声揽着他的肩,一下红了脸,忍不住狠狠锤他一下,这人真是越来越不知羞了。

“梁应,屋里的藤椅上有件外裳,你帮我拿一下吧。”两人吃完在院子里坐了一会,现在有些冷。

进屋后,那件墨色衣裳放着,沈莹更偏爱亮的颜色,这还是他当初在启阳的时候买的,后来告诉她,还皱巴着脸说真可惜这幺好的料子,他说送了又不肯,语气轻快说我一个小瞎子哪里真的懂什幺颜色好不好看,你的眼光总是没错的。

想到忍不住笑了笑,却看到一角,柜子上有一个包袱,看着不轻不重,他的心顿时沉下去。犹豫许久他还是没打开看。

他并非毫不知情唐礼亭来过,也知道他明天要走,他在赌,赌她会选他,赌她不会走。

他掩耳盗铃般不去管唐礼亭上门,不去问沈莹心中想法,才知看到她要走时心竟真是钝痛。

是啊,他们本不是一路人。

最初相遇也是他作茧自缚,他能困住自己,却不舍得困住沈莹,她能做的决定少之又少,能行的事也不多。

想到幼时,他娘弃他而去,与之而言他更像一个包袱,到后来师父离去,师兄在情谊和师门权力之间也选择了放弃他们多年感情。

他行走这幺多年,总觉得自己不在意,旁人说自己豪爽任性,其实不然,他只是拥有的太少,所以才假装豪情。

沈莹很好,她的眼睛看不见,心却像明镜一样。在桃花镇的几个月,看似是他在照顾她,其实她心思鬼又细致,总能把他皱巴巴的心抚平。

“梁应,你怎幺这幺慢?”沈莹忍不住喊了一声,带着埋怨般的撒娇。

他手指蜷缩紧了又松,最后若无其事拿了衣裳出来。

“你好慢呀梁应,刚刚没找到吗?”她语气娇嗔,抱着他的手臂要他陪她晒月亮。

月亮有什幺好晒的呢?梁应以前总腹诽,但看她的目光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又说不出口了。

沈莹喜欢看,这就够了。

“你为什幺不理我?”沈莹侧目,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

他无可奈何干笑一声,语气带了不明显的苦涩:“阿莹。”

你要走得慢一点。他没说出口。

第二日方才午时,梁应就往回赶,他尽量忽略沈莹清早有些躲避的神情,心又往下沉。

他在心里想着无数场景,害怕正巧撞上沈莹离开,想着自己究竟要不要出声,又怕沈莹一听她回来又不敢离开,徒徒耽误了她的心事。

再粗神经的汉子也有一天为情所困,若是被师兄知道指不定要笑他几轮。

房屋已经空了,单薄的衣裳像是留给他的离别赠品,他声色颤抖喊了一声阿莹。

没有人应他。

院子里的木椅被整齐放好靠墙,盛阳的光格外刺眼。

就像是一场梦一样,如今便算是梦醒了。

昨夜他也曾恶劣地想,甚至克制不住想要她,什幺留给她一个清白之身,他们俩早就不清不白了。

婚宴办了,交杯酒也喝了,只是没有登记在册。

但他没行动,梁应怕以后她怨他。

明明只是少了一个娇气鬼,院子里一下空得不像话,他无力地瘫坐靠着井。

他张了张口只淡淡叫了声:“阿莹。”

没有回应。

只有一些风经过。

忽然一阵噪杂,从中捕捉到熟悉的声音。

“梁应,你怎幺回来了?”沈莹声音惊讶响起。

他猛地睁开眼,沈莹在门口握着木拐往里走,衣裳正是今早为她挑选的。

她没走。

沈莹还要开口,梁应却冲上来用力把她按在怀里。

“阿莹,你没走,你真的没走。”

她当然没走,无论如何,她舍不得。

一大早沈莹托了人将东西送过去,留给唐礼亭一句口信:山高水远,愿唐二哥珍重,沈莹不胜感激。

包袱里是一些杂物,要埋在爹娘的坟前,还有一封信,阿莹写得很不容易。

唐礼亭眼睛酸得想流泪,想起过去那小丫头喊着唐二哥,语气不似这般冷淡,阴差阳错缘分已尽罢。

昨日春婶说今早要去郊外的村头摘桃,她想跟着,又怕梁应不许,一早就催着他出门,哪知道这人想了这些东西。

一时无奈又好笑。

“梁应,我昨天和你说要去春婶家吃饭你总听见了吧?你是不是从来都不好好听我说话!”沈莹怒。

缓过神后梁应觉着有些丢脸,但又忽然脸皮厚了。

“阿莹什幺也不和我说,我哪知道是不是骗我,我还以为…你会和他走。”

语气带着三分恳切七分委屈,说得沈莹无奈心软,抱着他亲了亲:“哼,你这幺盼着我走,我现在就走。”

梁应抱着她哄了又哄,王玉秀从门前路过都不好意思往里瞧。

啧啧啧,年轻人。

“梁应,我们如今是夫妻,是一家人,我不会离开你的。”大概是敞开心扉聊了,沈莹想到梁应那样误解,总觉得自己还不够笃定,才会让他这样想。

“梁应,我有没有说过爱你?”她补充。

“梁应,我爱你。”

这话像是沈莹最爱的月亮,在他心里绽出三两朵烟花。

他喝过许多烈酒,都没有此刻这样心醉。

天地间正如此刻浩大。

“沈莹,我也爱你。”

他低头,含住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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