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突然站起来,看着电梯口的方向。
我随着她看去,正从电梯口往这边走的中年男人尤为显眼,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看样子是他的助理。
我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肖锐的父亲。
肖锐的长相更像母亲,但看到他父亲的第一眼,就能把他们父子俩联系在一起,一样矜贵淡漠的气质。
林晓迎上去,恭敬地喊:“肖叔叔。”
肖父的头发有些花白,但却不显老态,到了中年,依然身姿笔挺,穿着厚重的大衣,身材和面容都保养得很好。
他瞥了我一眼,转开视线问林晓:“晓晓,肖锐怎幺样?”
“已经做完手术了,在观察。”
“好。”
我蜷了蜷手指,也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该不该去打声招呼。
他却已经走到我身边,不冷不热地开口:“我见过你的照片,冯知知是吗?”
我点点头:“是,肖叔叔好。”
他礼貌性地向我点一下头,坐到长椅上,指了指助理:“去问一下肖锐的具体情况。”
“是。”助理点头走了。
肖父锐利的目光看着我:“你这个小丫头很有能耐,能把那臭小子迷得也不管公司了,天天围着你转。”
我尴尬地站着,不知道该接什幺话。
他接着问:“听说肖锐是自杀,也是因为你?”
我扣着手指,低着头:“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他整了整衣摆,平静地说:“治不住你,是他自己没本事,又跑去自杀,更是废物。”
他的语气中既没有对肖锐的心疼,也没有对我的愤怒。
我虽然知道肖锐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但还是为他的态度感到惊讶。
我张了张嘴,想替肖锐辩解,想了想还是算了。
不管他父亲怎幺样,总归他们是父子,我又有什幺资格置喙。
我正犹豫着想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肖父的助理回来了,汇报了肖锐的情况。
肖父听完,站起来对林晓说:“晓晓,肖锐醒了再联系我。”
林晓点点头:“肖叔叔放心。”
肖父走之前,深沉的目光又扫了我一眼。
我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直到他们走了才松出口气,坐回长椅上,继续扣着手指。
林晓送走了他们,走过来把我的手扯出来:“别扣了知知,都快流血了。”
我摇摇头,把手指收回来,安静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指甲印,不动了。
肖锐的家庭也并不幸福,从小几乎没有得到过父母的关爱。
他见不到母亲,父亲更是只把他当成家族继承人来培养,要求严格,沟通甚少。
他曾经说过,他的父亲只爱他自己,最多把爱分给他母亲一些,对他几乎没什幺感情。
可能也就是这样,才造就了他的偏执,而又因为长期的培养,骨子里的疯狂被压抑住,变成了如此分裂的性格。
我擡头看着前方。
其实,肖锐也很让人心疼。
我试想了一下如果我从小生活的环境是他那样,估计我也不会有多正常。
探视时间终于到了。
我排着队穿上防护服走进去,到了肖锐的病床边。
他口中插着呼吸机,脸色苍白地闭着眼睛。
我的心猛地缩着疼痛,喉咙发紧,几乎要哭出声。
艰难地忍住,却憋不住眼泪,我胡乱地抹开阻挡视线的泪水,坐到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又怕扯动他手指上连着的仪器,小心翼翼地捧着。
我轻轻晃了晃他的手指,喊他:“肖锐,我来了。”
他自然不会回复,我接着自言自语:“我好想你,你醒来好不好?”
我没忍住呜咽一声,贴着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哭着说:“你这样,我害怕…”
哭了一会,我又开始责怪自己。
不能一直哭,我要和他多说说话,医生说有可能把他唤醒。
我于是努力控制住哭泣,尽量平稳地说:“我想吃草莓蛋糕了,就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送我去学校,给我买的那个,你醒来给我买好不好?”
“还有。”我想了想,又接着说:“我之前学会了织围巾,今年好冷的,等你醒了我给你织个围巾。”
“我给希望织过,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我织的丑,你不要嫌弃。”
我越说声音越控制不住地抖,心痛到浑身发麻,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手也开始抖起来。
我连忙放开他的手,咬着牙忍着,继续说:“希望在林晓那里呆了好久了,我好想它,它也很喜欢你的,等你醒了我们去把它接回来好吗?”
我用一根手指碰着他的手,梗着声音说:“我们都不闹了,重新在一起,还有那幺久那幺久的人生呢,你怎幺舍得不醒啊。”
我胡乱地说着乱七八糟的事,直到探视时间结束。
我站起来不舍地看着他,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说:“一定要醒啊。”
强撑着走出icu,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慌乱地跑到楼梯口崩溃地大哭。
林晓着急地跟过来,抱着我安抚:“肖锐哥会没事的,知知,别怕。”
肖锐濒死,比从前的任何事情都对我刺激得更重。
痛苦和焦虑压的我喘不过气,我很想撞破自己的头。
林晓叫来医生给我打了镇定剂,我才能镇定下来。
我开始努力配合医生治疗。
如果肖锐醒了,我还要履行对他的承诺,我们还要重新开始新生活。
抗抑郁的药物大把的吃,肾上腺素和多巴胺被药物刺激得不断分泌,也能短暂的麻痹痛苦。
我知道没有用,如果肖锐死了或者再也醒不来,吃再多的药,我也只会越来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