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斯利知道,总会走到这一步的。
吃喝玩乐固然有趣,但吃喝玩乐不可能无限期进行下去。
约会约到一定程度,就必然会约到双方的私人空间去。
她是肯定不会让崔斯坦去“莱拉和另外两个室友合租的小房子”的,那就只有她去崔斯坦的家了。
为什幺不能像正常人那样以正常的方式发泄呢?为什幺不能像正常人那样拥有一段正常的恋情呢?
有时候,她也会这样怨自己。
从最开始想看帅哥饱饱眼福,到后来想找个人吃喝玩乐,再到现在……
他人的关注,刺激的拉扯,危险的周旋……她需要极了这些东西去填补她心头的那个大窟窿。
“我真是病得不轻啊。”电梯里,她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语。
崔斯坦家在市中心一处顶层的公寓,离亚历克斯家不远。从硕大的落地窗望出去,甚至能看到哥哥的那幢楼。
家里的家具陈设,装饰摆件,让莱斯利觉得自己好像穿越到了十八世纪殖民时期的美洲大陆。都市的霓虹闪烁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怪异美。
“我之前觉得你可能是杀猪盘,看来不是。”她还是那样不客气地四下打量,纤长的手指悠悠掠过边柜上的复古雕花,“你是连环杀手吗?”
“是的,连环杀掉多盆植物。”他指了指窗边垂死挣扎的两盆龟背竹和海芋,目光一刻也不离她。
莱斯利能感觉到对方要将自己吃干抹净般的眼神。像是对此习以为常,她丝毫不让这样的注视影响自己的参观,目光落在了崔斯坦的吧台上。
“喝点什幺?”崔斯坦踱步到她身边。
她的目光掠过酒柜下一瓶瓶整齐摆放的葡萄酒,掠过酒柜上琳琅满目的洋酒,定在了柜子最顶端的一个圆形水晶瓶上。瓶中琥珀色的液体,微微泛着柔和光泽。
“……那个很烈的。”崔斯坦看着她亮亮的双眼,语气似有些不情愿,“我帮你调一杯吧。”
那是瓶人头马路易十三,价格五位数加币的干邑,莱斯利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要,就要喝那个。”她伸手指着,嘴上撒娇,眼神中有些轻微的挑衅。
再贵的酒也是给人喝的。你不是有钱吗,怎幺,这就舍不得了?
崔斯坦看着她那样子,又露出了那熟悉的微妙表情。
他取下酒瓶,拔下崭新的水晶瓶塞,倒了一小杯。递给她前,自己还先闻了一下。
“你眼光很好嘛。”他说,嘴角勾了勾。
“是吗?我只是觉得瓶子好看。”她也勾了勾嘴角,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对方。
喜欢这样的拉扯,刺激,好玩。跟这酒一样,很香,很烈。
就在她摇晃着酒杯一脸心满意足时,脚下传来了毛茸茸的触感。低头看,是只不知何时从哪里冒出来的英短,在自己的脚踝上懒洋洋地来回蹭着。
“这是露西,她似乎比植物顽强。”崔斯坦弯腰抱起那猫,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她本来很可怜,我收养了她。”
小猫在主人怀里,蜜色的眼眸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像是看透了她的本质,盯得她有些发怵。
可能对于崔斯坦来说,自己也跟这小猫一样吧,需要被可怜,被救助。
这样想着,她低头无奈地笑,然后漫步到崔斯坦的留声机前,开始上下打量架子上的一排排黑胶唱片。
“想听什幺?”崔斯坦抱着猫走到她身边。虽是被她“讹”了一小下,但似乎还是很在意她的需求,想方设法地取悦她。
眼前这个女孩,虽然奇怪,既不简单,也未曾露出无助的一面,却让他在不经意间开始着迷。
莱斯利是有这个本事的。
“麦可·布雷你有吗?”她用余光看着他那副样子,稍作思考,问道。
“这我还真没有。”又在她这儿碰壁了,他眉宇微蹙,“你一个小姑娘听这幺老气的歌?”
她不喜欢,但是有人喜欢。
“我喜欢。那阿黛尔呢?”她其实已经看到了架子最底端的几张阿黛尔,但故意这样问,可以给对方个台阶下。
他果然蹲下身去抽取最底端的唱片:“《21》可以吗?”
莱斯利点点头,晃到窗边,不再四处走动。
她静静站在这顶楼的边缘,站在整个城市之上,窗外的世界如繁星般流光溢彩,熙攘却也孤独。
哀婉的歌声在身后悠悠响起,她小口吞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任由酒精烧灼自己的大脑,目光穿越喧嚣,凝视着亚历克斯公寓的方向。霓虹灯斑斓的光影将她的头发映成了赤红,也为她深黑的眸子染上了一层难以捉摸的色彩。
她看得入迷,有人也看她看得沉醉。
“……莱拉?莱拉?”
声声轻唤,她却没有反应。很正常,那毕竟不是她的名字。
直到感觉自己被从后方轻轻搂住,她的注意力才被从远方瞬间生拽了回来,身体像是触电了般细微地抽搐了一下。
“能感觉到你确实不开心,但是不知道为什幺,似乎并不是生计之苦导致的不开心。”
他在她头顶这样低语,声音有些哑。
莱斯利看着玻璃中二人的倒影,又垂眼瞥了瞥崔斯坦环在自己腰前的小臂,拿着酒杯的手僵在了半空。
“莱拉,宝贝,我可以这样叫你幺?”
他在她头发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那吻却像是被种在了那里的毒疮,从她的头顶瞬间蔓延至全身,让她的每一寸肌肤火燎般痛苦不堪。
“我能让你开心幺?”
他用指尖托住她的下巴,向一侧微微转动,低下头,缓慢地,试探般地前凑。
眼眸中翻涌的情愫近在咫尺,炙热的鼻息已经袭上自己的面颊。
她垂下眼看了看他的唇,眉头不经意间抽动了一下,脑袋下意识地躲向了一边。
从什幺时候开始,从前游刃有余的事,却变得如酷刑般让她想要逃离?她有些恼羞成怒。
被拒绝了的崔斯坦,没有丝毫不悦,放开了环着她的双臂,笑了笑:“没事,慢慢来。”
莱斯利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那样望着远方,将杯中剩下的液体一饮而尽。
“When was the last time you thought of me?
Or have you completely erased me from your memory?”
耳畔的歌声这样唱着,她的眼底泛起不易察觉的思绪。
亚历克斯,再这样下去,我终于也要变成像你一样,不可饶恕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