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鹿灯灯和鹿笑笑此时正在他们一贯奢侈举行的家庭聚会上，他们邀请了所有的朋友和亲戚参加，在聚会上大谈自己的育儿心得和二十几年的成功经验，言语之中只有吹嘘而没有心虚。
与此同时，将他们的日常生活与鹿纯羯的生活进行对比，他们的生活方式更加奢侈豪华。
05
新乌托邦全城被围墙封锁，从南门外望去，围墙成直线延伸，看不到尽头。然而，在围墙之外，城市中高楼林立，宛如世界中心般华丽高耸。对于喜欢悠闲漫步的人而言，一旦来到这里，就会感到仿佛被命令迅速移动。因为这里的居民行动迅捷，似乎每一步、每一次前往目的地都让他们离人生圆满更近。只要在乌托邦中选择，居民将找不到一个他们不喜欢的目的地。
这座被围墙封锁的城市强烈吸引着那些对它感兴趣的人前来聚集。目前已有一百多万居民选择永久放弃原有的社会，留在新乌托邦，这群人促成了这个城市的繁荣。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鹿纯羯的想法。当她等待父母前来接她时，在未进入城市之前，她已经焦虑地等待着父母将她从这里带走。
她的起始分数已经可以感知到，是100分。每位新居民进入时都被赋予这样一个分数，作为城市欢迎新居民的礼物。
进入新乌托邦的第一天，鹿纯羯花了1分用公共电话给家里的固定电话致电，被拒绝接通。家里阻断了一切从新乌托邦地址传来的电话。
鹿纯羯进入新乌托邦的第一天，在一家店里买了一壶优质的奶茶和一盘开心果夹心曲奇，花费了15分。在乌托邦的第一天，她选择入住了一家豪华的酒店，花费了75分。
晚上，穿着酒店浴袍入睡时，她想起明天没有干净衣服可穿，于是爬起来用清水涮洗上衣。她没有想到这样的行为竟然让她的分数增加了1分。鹿纯羯感到疑惑，她蜷缩在床上捡起一本书阅读。读了一会儿，有所领悟，分数竟然再次提升。
分数上涨时并没有实时收到提醒，但只要她想知道现在的分数，她就能立刻得到回复。
鹿纯羯也开始担心明天的房费，如果按照读书的速度考虑，她可能需要整天呆在房间里读这本书才能凑够75分的房费。
然而，如果将时间花在赚取积分上，就没有时间去享乐了。经过一夜的思考，鹿纯羯意识到如果不能依赖父母，她需要接受转变，并寻求他人的帮助。她在考虑得到他人帮助的同时，首先想到的不是拖累别人，而是她将破坏自己的独立性和重要性。
06
鹿纯羯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下意识地关注着餐厅入口。直到一个男人和一束阳光一起从入口走进她的视线。
他戴着银丝框眼镜，头发略微卷曲，穿着与鹿纯羯相似的白色体恤和牛仔裤。
他和鹿纯羯对上眼，她向他投以信任和亲密的目光。这个陌生人还有一些与她相似的纯净气质。
他确认这是一位他从未见过的女士，鹿纯羯对他的目光看起来像是在错误地认出了他。于是他率先移开目光。
对视结束后，鹿纯羯鼓励自己应该立刻行动。这个看起来非常体贴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就像是她计划的成功预兆。这是一种不为人熟知的缘分，所以鹿纯羯第一次见到他就展现出了她对他的讨好热情，就如同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
“你好先生。可以请问一下你的名字吗？我叫鹿纯羯。自昨天来到新乌托邦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和人接触，我想和你聊聊天。”
平常都是别人向她自我介绍，她只需要点头听着，但现在她尝试主动开口，却觉得自己说得糟糕极了。于是她终于理解了那些向她打招呼的陌生人为什幺说话很奇怪，她往往也不愿意接话下去。友谊的单方面开始者应该被授予勇气奖章。
尽管如此，鹿纯羯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因为这个人至少对她的名字有些了解。
“我是林夜番，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鹿纯羯并不知道林夜番是谁，但她的社交能力在此刻让她少受些折磨。
“真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鹿纯羯应付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坐在一起吃早餐吗？让我们更加亲近一些，怎幺样？”鹿纯羯眨巴着眼睛提议道。
“那就按你说的来吧。”
鹿纯羯请林夜番端了食物来她所在的位置。他端来了咖啡和半烤土司，蘸上草莓果酱。
两个年龄相仿的异性挨着坐在一起，穿着相似的衣服，这让人们会认定他们的关系很亲密。鹿纯羯此时是顺直的黑色长发散在胸前腰间，而林夜番则是柔软的黑色短发坠在耳下。林夜番带着银色细边框的眼镜与他洁白的皮肤相得益彰，远看时看不清边框，近看则能够看到白银边框的反射闪光，以及在他脸颊上投下的细长轮廓阴影。他安静地品尝着面包，先放在桌面上，没有想要打量鹿纯羯美丽的脸的意思。
鹿纯羯坐在他的对面，两人都陷在矮沙发里，膝盖高过髋，小腿骨抵着矮玻璃餐桌的边缘。
“鹿小姐开口问我问题就是了。”鹿纯羯稍微偏移了自己观察着他的目光。她喝了一口红茶。
“林先生来到新乌托邦多久了？”
“自新乌托邦建立起就来了。”
“那是多久？”
“三年前。”
“林先生是怎幺认识我的？”
“我想我已经忘记了。”
“摩羯座的羯。真的是我吗？”
“是的，鹿纯羯小姐。”
“我……昨天才来到这里，刚刚在这里睡了一觉。”
“这里的房间比较舒适。”
鹿纯羯点头：“是的，确实比较舒适。”
鹿纯羯举起红茶杯抿了一小口，喉结上移，咽下口中的茶汤。
“林先生，我可能说得比较唐突，但既然我们在外面已经半个认识，我个人对你的印象确实很亲切。”
“鹿小姐的话说得很突然。”
“我明白你的意思是‘窘迫’。”鹿纯羯抿着一丝腼腆的笑容，这样的笑容中，人们会觉得她没有一丝敌意。
“我并不是有那个意思。”
“林先生在新乌托邦里得到了什幺乐趣吗？”
“是的。”
“这里有适合你的事情做，是这个意思吗？”
“嗯。”
“我刚来这里时只有100的积分，而您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两年，分数每天涨不止一百分了是吗？”
“鹿小姐是希望我告诉你我的分数涨得有多快，还是希望我教你如何赚分？”
“林先生，你可以说你愿意说的……”
林夜番看着咖啡杯，斟酌着他的措辞。
“每天的分数涨幅并不固定，这里没有固定的‘工资’，如果是昨天的话，我大概会增加一千分左右。”
对于他所取得的成就，鹿纯羯感同身受，她的眼睛快速眨动了几下。她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小小上扬。
林夜番并没有观察鹿纯羯微表情的习惯，继续说道：
“我的积分涨得比较快的原因是我参与了城市的设计，组装了集装箱建筑群。”
鹿纯羯将目光移到窗外，指向远处和她所在的大楼相比显得十分矮小的一片白色建筑。
“是说那些建筑吗？”
“您猜对了。”
“林先生，您能解释一下这样的工作为什幺积分涨得快吗？”
林夜番将视线移到鹿纯羯的脸上。
“当然。”
“这份工作比较高效地符合了积分上涨的概念。这样的建筑物由工厂组装，运输到建设场地，安装之后也可以再拆除转移。跟您和我现在待的建筑物相比，更符合现代人的生活需求。
同时，这样的建筑材料比较环保，建筑物寿命长，可以长期利用。同等空间大小的工程对工人来说比传统的更容易、更安全完成。”
当鹿纯羯透过玻璃试图观察那群白房子的屋顶时，她未能成功。她向林夜番请求：“我能看看房屋的照片吗？”她借用了林夜番的手机，划动屏幕几下。若他足够关心，或许会联想到她现在甚至没有手机。
鹿纯羯斜睨着林夜番，轻啜一口红茶。然后突然偏移视线，盯着林夜番。思考着开口。“林先生，考虑到我的处境，我有个提议，可能有些冒犯，但我会直接说。一切权利都在您手中。”
她真诚地盯着林夜番的眼睛，表情如同水中的少女，小声询问岸边哪里更容易落脚。她说：“我希望您能在最近帮我支付一些积分，等到我离开后，我会兑换超额的钱还给您。”
林夜番对鹿纯羯来访的原因尚不了解，但解释道：“进入新乌托邦是永久的，你不可能再去外面的世界了。”
鹿纯羯真诚地说：“至少我的父母承诺会接我出去，但我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
林夜番眼镜下的睫毛轻轻扇动：“但我绝对不会回到外面的世界了。外面的金钱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鹿纯羯性急地说：“我可以兑换给您的亲人或朋友！”
林夜番看着她摇摇头。鹿纯羯意识到自己的莽撞和无礼，她被噎住一下，但又想到：“如果您帮助我的话，您的分数也会上涨的吧，毕竟再也没有一个人像我一样需要帮助了。”鹿纯羯看向林夜番的眼里近乎闪烁出了泪光，但其实这只是她的眉毛和眼眶微小肌肉微表情变化以及室内冷风空调低温的效果。
“鹿小姐需要我支付的具体是指什幺呢？”鹿纯羯停顿了一下，说：“比较急需的是今晚的房费。”她的手不自在地揉到自己的脖颈上，顺直的黑发粘在她的手背和指缝中，随着她的手的揉捏而牵扯。
林夜番：“我会为你支付的。”鹿纯羯没有与他直视，只说了：“谢谢。”
两人沉默地面对面进食。林夜番的人格特点是不满意金钱世界，向他展示对金钱的依赖也不指望更多地从他那里获得安慰。鹿纯羯对于他提供一日房费的恩赐已然十分感激。这个对象就此被鹿纯羯抛掷脑后，心想和他注定无法互相理解。
“鹿小姐……”当两人并排着肩统一盯着电梯门时，林夜番开口说：“有一栋我参与设计的安装房子正在进行慈善福利抽奖，报名费用为十分。如果你对那里的居住条件满意，可以考虑报名。”
鹿纯羯连连点头表示感谢。于是两人乘坐同一班电梯前往不同的楼层，鹿纯羯前往16楼，林夜番前往17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