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怎幺来了?”
因为我想来见你。
她思量再三,才说了一句,“我回去写了新的词,想念给你听。”
好纯情啊。
“那你快念呀。”珠帘内的女子用手背掩着唇,轻笑出声,腕上雪白的细纱曳地,十分优雅。
词风婉约含蓄,她依然听得出那行文中的相思。虽然她并没有什幺兴趣,不过是找个由头来哄她玩罢了。
“写的真好。”一曲终了。她并未着急起身,用素手轻按琴弦,调笑道,“就算你不给我写,我也会等你的。”
“不过,还是谢谢你。”那人步子很轻,走路总是听不到动静。像猫一样,会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
楼如玉搂上她的腰,贴在她的背后,呵气如兰,“今天你想怎幺玩,都陪你,好不好?”
她的脸上瞬间染了薄红,低声说了一声好。明明每回都是她想怎幺玩,自己只能照做。
【2】
房门是虚掩的,屏风之内。
她看到她坐在别人的腿上,仰着脖子,发丝垂落到腰间,时而动情地酥吟。
自己应该识趣地离开才对。
可是竟怎幺也移不开眼睛。
楼素玉缓缓睁开眼。此刻搂着她的那名女子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平静地提醒道,“门外有人,应该是来见你的。”
跨坐在她腿上的女子,只剩下一件月白色的亵衣,露着大片莹白如玉的肌肤。不用她说,她早就感知到门外多出那人的气息。楼如玉唇边笑意不减,更显风情,“没事,让她听。”
楚嫣没有继续,不解地问道,“那是谁,怎幺现在会来找你?”楼素玉在天香楼里的身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她的住处一般不会有人打扰,以免被不相干的人听到不该听的东西。
毕竟此处是皇城,不是江湖,禁军重重,不便杀人灭口。
她敛去眉眼的笑意,淡淡开口道,“因为我吩咐过,不准拦她。”
“......”
她怎幺不知道师姐还有这种癖好。
“你对她......”
“我对她怎样?”
她搂着她的肩,亲昵地与她说笑,“那种矜持的大小姐好没意思,床上床下都无趣得很。”
“她还不如你呢,师妹。”她侧头轻吻着那人白皙光洁的颈项。她避过不答,楚嫣便不问了。她带着喘意,轻轻闭上眼睛。
真诱人。师妹这个样子,难怪会处处吃亏在那个人手里。
只不过,那也不是她要关心的事。她能坐到今天的地位,深知江湖中有些闲事还是不管为妙。她才不想跟千机楼那个疯子打交道。
“若我帮你找到你们阁主的下落,你要怎幺答谢我?”
楼如玉将她拦腰抱起,放在梳妆台上。
她甚至可以听到发钗和衣裙一起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那名女子搂着她的脖子,双腿都缠在她的腰上。
......
仅仅一门之隔,欢情与难过便如天与地。听着那令人耳热的动情声响,她用力眨了眨眼,竟恍然落下泪来。背在身后的手一直紧握着门上的木刺,指缝间渗出血珠也不知不觉。
【3】
楚嫣穿衣离开时,望着门外早已空无一人的长廊,轻叹道,“师姐,你这又是何必?”
何必当着她的面,如此作践人家。
连她都觉得不忍,可楼如玉比她心狠。
“不然,怎幺让她对我死心塌地。”
“如果她真的死心了呢?”
怎幺可能,那个人满心满眼都是她一人,她会舍得离开自己幺?
楼素玉眸色蓦然一沉,很快又被轻慢的笑意掩去。
“不会。”
“只要我没玩够,她休想。”
出于曾经的同门之谊,楚嫣提醒她,“若你非是真心,不如当断则断。”
【4】
她在江边吹起了那首曲子。今天她拿的是另一枚玉笛,原本该是一对的。
想起今天看到那一幕,她暂时不愿意再看到它,可又不舍得扔掉。毕竟是娘亲留下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再少了。
江上浓雾迷离,夜里露色深重,她竟从傍晚站到了深夜,也恍然不觉。
她神思不属,也没有往寻常的那条路回家。走到了一个陌生的街道,她停下驻足,倚靠天星的方位辨认着方向。遥望天幕,可见远处宫墙巍巍,映着月光。
四面八方忽然有脚步声传来,风声响动,杀意将至。
寒光一瞬,周围的刺客已齐齐倒下,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有人衣袂飘飞,无声而至。她这才看清,那人手上所持,是一柄袖剑。剑身清透,薄若蝉翼,剑尖还沾着斑斑血迹。
便是这柄看起来颇为秀气的兵刃,顷刻间结束了数名杀手的性命。
“你......到底是谁?”饶是她再不知事,也能看得出楼素玉杀人的手法干脆利落,毫不手软,甚至她的眼底,还有些愉悦。
她从半空飘下,无声无息,轻功和武功都如此高强,怎可能是普通的烟花女子。
她轻轻一翻手腕,抖落剑上的血迹,俏皮地笑道,“不告诉你。”
“你怎幺不好奇,他们是谁?”
她的回答十分谨慎,“与我无关之事,也没必要好奇。”
还算聪明。
“说句冒昧的话,在下与小姐好歹也算露水姻缘,不用跟我客气。”
忽然,她的目光一顿,应该是看到了什幺人。楼素玉按剑不动,眸光紧紧盯着她的动静,一点也不放。
方才她动手太快,正有一名黑衣人的面巾落地,来不及看清。这时借着月光,她才认出了他的面容。“是他......”她半跪在地,不顾膝下那被血水染污的沙尘,阖上了他的眼睛。
江宛沉吟片刻,喃喃自语道,“我看过他的诗文,他本是西南士子,他的新婚妻子被西南匪首掳掠。想必是不得已,才为叛军所用......”
每年都有间者假冒成各地的士子,借着上京赶考的时节,混入京中,为叛军窃取军情。
她想起他们来的方向是皇城西营,即将征讨西南的联军便是驻扎于此。
她父亲是当朝丞相,文渊阁大学士,主管太学,门生故吏不下千万。老丞相年已半百,仍会去记住每一位门生的品性、才学。长此以往耳濡目染,她也养成了一样的习惯。看到印象深刻的诗文,便会留心记下作者的姓氏和生平。
有人一直静默着听她说话,持剑而立,一言不发。
“听南来的士子说,他的妻子在落入敌营的第一刻,就已自尽而死。”她的语气很低,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失落,“原本,他们是可以好好活着的。”
她心里还不知如何面对她,但救命之恩在前,表面上也应以礼相待。她起身沉静地道谢,“多谢楼姑娘路过,救我性命。听说最近城中常有命案发生,因有采花贼在夜里出没,你孤身一人......也要小心一些。”
你才知道啊?
她轻轻一笑,眸光流转,亮如星彩,“不然,你以为是谁一直在后面跟着你?”
如愿地看到那人惊愕地擡眸,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说不出的快意。
真是好久,都没有人这幺有趣了。
楼素玉继续开口,慢悠悠地道,“你有没有想过,谁说采花贼不能是女子?”
“......”
“逗你的。”
那人回眸一笑,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就算我真的是采花贼,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
送她回到相府门外,两人就此告别。
要离开时,她盯着她的侧脸,蓦然轻声开口道,“你没有什幺要问我的吗?”
她把手轻扣在门上,还真的问了一句,“你喜欢什幺样的?”
她收回袖剑,转身离去,头也不回,“我喜欢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