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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时聆听歌曲 ChouChou版《ave maria》 体验更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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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会做你的奴仆,也不会帮助你完成渎神,阿斯蒙德,我不畏惧死,我已找到自己的死。”
她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点过头。
少女头发被她再一次梳得一丝不苟,她胸前的十字架发旧,囚服也被她用水打理过。
她是要体体面面地死去的。
纵使她已经听过宣判,要将她烧死。
阿斯蒙德走近,俯身与她平视,“让娜 · 卡萨特,你执意如此?”
“我给过你答案,你不必再来问我。我不算什幺,你活了那样久,总不会缺我一个。”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间泛出一股酸涩。
类似于红葡萄酒的酸涩,从她的品尝的嘴角泼进他的白衬衫里。
男人冷眼看着她的辩述,眼睛微眯,寒意令她胆颤。
“当然。”
他没有再多说什幺,脚步声越来越远。
没过一会儿,治安官将她押出来,牢房走廊昏暗潮湿,伴随着腐臭与霉味。
“走快点。”治安官对死囚从来没好脸色。
监牢里有无数个牢房,每一个单独的牢房里都有一双空洞的眼,看着让娜拖着沉重的脚步,疲惫地前行。
太久不见阳光,步出监牢的那一瞬,阳光照射在她苍白的小脸上,仿佛要被太阳吞没。少女眯上眼。
可惜离开之前没有多吃一块酥皮肉饼,她想。
囚车在石路上略微颠簸,路过旅馆时,她听见有特罗巴多在弹鲁特琴,低沉的声音娓娓唱来:
So take this night
享受这个夜晚吧
Wrap it around me like a sheet
把寒夜当棉被一样盖着
I know I\'m not forgiven
我知道我并未被原谅
But I need a place to sleep
但我需要一个安眠之地
……
卡特诺斯广场的中央,是处刑场。
囚车划开一道人群的口子,也引得人群跟在囚车之后。
“我见过这个修女,完全看不出来她是女巫啊。”
“是啊,听说以前修道院那个院长也是女巫。”
“女巫相护,我们肯定发现不了。”
“我跟你们说,我听我姐夫说,这个女巫在晚上会在修道院的后山……”
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着女巫、魔鬼,大肆谈论女巫夜晚会集体与魔鬼交欢。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让娜走下囚车,一步一步登上处刑台。
火刑架就在上面摆着,柴薪围了一圈,一旁的刽子手举高跳跃的火焰。
少女耳边能听到嘈杂的议论,无非都是一些怎样目睹她用巫术使得他人生病,以及亲眼见识她侍奉魔鬼。
她擡起腿,每一步都缓慢而坚定。
火刑架前,利维公爵与行刑官并排坐着,利维公爵桌前甚至摆了几碟蛋糕。
“烧死好,烧得不成人形最好!不许埋,扔路边喂野狗和秃鹫。”
他举起酒杯,杯内杜松子酒肆意摇晃,像是看一场戏剧。
直到这会儿她才得以打开手铐与脚镣。
火刑架被铁链缠住,交错成阴森的十字木架。
少女被强硬地捆在火刑架前,双手被分别捆住,铁链将她胸腹锁得严严实实。
在她最后的死期,让娜终于擡起眸子,面向人群。她与无数双眼睛对视。
直到她意识到她在寻找什幺。
她在从人群中,寻找着阿斯蒙德的影子。
而他坐在房顶上,呼吸微重。
虽然整个广场上熙熙攘攘,他依旧能感受到那一小股,仿佛涌出血液一般地期许。
他在等,等她那一句求救。
血色的晚霞映着整个因德里托城。
让娜擡起小脸,注视着远处苍白的天空,她在看天国的方向。可什幺也没有,除了堆满落日余晖的无垠天幕。
她漠然地垂眸,她想,她准备好了一切。
刽子手举起火炬,引起一众惊呼。
“烧死她!烧死女巫!”
“烧死女巫!”
烈焰在空中摇曳,黑色的余烬不停向上散开。
“烧。”
随着行刑官一声命令,火刑架下柴薪被点燃,火焰迅速蔓延,伴随着欢呼声愈燃愈烈,在十字架周围一整圈。
刺眼的火光不停跳动,她闭上眼,火焰从脚心穿进,灼烧的刺痛从脚下传来,很快弥漫。
它顺着小腿往上,攀附大腿,再钻入腹部,最后从口中吐出。
“上主……我……”
不等她说完,无边的寂静裹住她。
澄澈的黑暗温柔地将她吞没。
好痛,然后就不痛了。
哥哥也曾站在这里,他会有多孤独绝望呢?
没关系啊哥哥,让娜来陪你了。
恍惚之间看到了阿斯蒙德。
大致是死前的幻觉,让娜多有了解。
解脱一般地身体从世间浮起,睡在柔软的水上,荡漾。
没有人曾告诉过她,死是如此舒服的一件事。
天使来接她走了。
祂迎着雪白的火焰,在属于让娜的审判日,仿佛一座远山,将她拥起。迎入无限的喜乐之中。
她踩在寂静的属于祂的山谷,风拂过树林,发出沉闷的沙沙声。她踏入山谷的小溪,溪水清澈凉爽,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反射出刺眼的阳光。
她在小溪中间躺下,坠入深海,蔚蓝的海面平静无波,她越坠越深,直到再一次感到绒毛包裹。温暖、干燥、尖叫、血液。这并不是大海。天使的怀抱,散发腐臭但温暖如同母亲。滚烫,要将她烧干。
妈妈变成天使了吗?让娜心想。
于是她彻底昏死过去。
在她意识模糊的时间里,逃过眼见人间炼狱的景象。
在她被烈焰吞没前的一瞬,阿斯蒙德站起身,眼底火光跳跃。
他少见地露出无奈的神情,其中还蕴藏一些异常的兴奋与陶醉。
男人勾起嘴角,“让娜……让娜,说你些什幺好。”
从房顶一跃而下,男人毫不在意地露出血红色眸子与恶魔角,长长的蝙蝠翅膀收在身后。
“既然都诬你是女巫了,那我们也别枉担了这虚名。”
看热闹的民众哗然,利维公爵顺着所有人的视线看过去,那好像是一个真正的恶魔。利维公爵脚都软了,一阵湿意从他腹下传来。
“魔鬼出现了!”
一声惊呼,所有人都惊恐地逃跑。只剩利维公爵腿软得根本动不了,像一只瘸腿的蜗牛。
阿斯蒙德不急不缓地轻一挥,火焰如蒸汽一般消散在空中。见一旁腿软的利维公爵还在往后爬。
他用尖锐的匕首扎破利维公爵的大腿,钉在木板上,利维公爵疼得眼泪鼻涕一块流。
阿斯蒙德转了转脑袋,露出寻常的温和轻笑,“过会儿见。”
他的脚步在厚厚的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足迹,眸底掠过谁也看不明的情绪。阿斯蒙德漫不经心地擡手。
黑暗之中涌动的力量潜入地底,汇聚成型。他微微擡高了一些,锋利的黑刺从地面冒出,四散奔逃的每一个人都被毫不留情地贯穿。
阿斯蒙德漠然地看着,像是这场死亡交响曲的指挥。他高举起手,混沌的地狱黑刺带来了生的毁灭。
嘶喊的惨叫、凄厉的哭嚎一并汇聚出绝望的血海交响曲。
阿斯蒙德站在死亡的中心,神情冷静,只有眼眸闪过几丝残忍的疯狂。
面对犹如炼狱的城市,他露出一贯温文尔雅的浅笑。用手帕擦了擦鞋面不小心沾上的血迹,像一个过路的绅士。
男人转身,将少女放了下来。
“恶魔是不能以直接方式杀人的,这是上帝束缚我们的方式,”阿斯蒙德为难地叹了口气,手指轻抚少女的脸庞,“你明明很清楚的,让娜 · 卡萨特。”
他伸出两根手指,落在少女的颈侧。
脉搏细若游丝,仿佛正为他备好了一切。
他用指甲割开手心,抱起少女,扶住她的下颌。血液一滴一滴地流入她的口中。
与此同时,少女的手腕也被男人划开。羽毛笔在她手腕处极快地画出一道以拉丁文为载体的魔法阵。
接触到她血液的那一刻,泛出阒黑的光亮。很快又仿佛什幺也没发生一般地消散。
她的烧伤极快地愈合。
他沉沉地盯着她恢复光滑洁白的颈侧,以及鲜红的唇,俯身吻了一下少女的额头。
“好梦,我亲爱的小羊犊。”
男人话音刚落,几道尖刺将利维公爵手脚刺穿。
“啊啊啊啊!!”他尖叫起来。
阿斯蒙德目光看向远处疼得快要休克的男人,有点不爽地皱眉,看上去是因被打扰而烦躁。
注意到阿斯蒙德的视线,利维公爵惊惶地大喊,“我,我可以给你钱,我给你钱!你想要多少我都给你!我的地下室,我的地下仓库里藏了很多钱!”
“求求你,求求你,”这时他好像看出来阿斯蒙德是谁,他瞳孔一缩,“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死,大人,恶魔大人,我,我可以配合你,你需要什幺,我都可以帮你找。”
“你要什幺,我能给你什幺,求你留我一条命……我还没有……”
阿斯蒙德微微勾唇,“这只是前菜,公爵大人,等你到了你该去的地方,还有更丰盛的珍馐在等着你。”
“啊啊啊啊!!不要——”
触手从地底浮出,裹住利维公爵的脖子,往后狠狠一拉,活生生地把利维公爵扯了出来。
利维公爵顿时低下头,仿佛疼到休克。血液染红了触手的吸盘。
“啧。”阿斯蒙德眉头皱得更深,弄脏他的触手,洗起来会很麻烦。
他不再玩,地底冒出尖刺,一刺穿心。利维公爵挣扎两下,彻底不动了。
男人望着熟睡的少女,直到绝望的痛楚降下。他意料之中地跪倒,从口中吐出一片猩红。
“来啊,也不是第一次了。要我说,天罚根本不如……”
男人痉挛地倒地,喉咙发出痛苦的低声鸣喘,周身疼痛,像是在被不停撕裂,无尽的苦痛灌注全身。
他感受到上神的怒火,阿斯蒙德露出讽刺的笑,他越笑越大声,直到体内传来一道“咔哒”声打断,肋骨断裂,刺入肺脏。他只能“嘶嘶”地笑。
这副模样太过不堪,阿斯蒙德用最后一丝力气起身,解开自己的斗篷覆盖住少女的身体。
或许是上神感到被挑衅,阿斯蒙德的指骨也一截一截断裂。
他吃痛地深深吸气,终于低声念了几句,从人间消失,去往受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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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罗巴多:吟游诗人。
如果您已读到这里,并且愿意再读一遍。
请试试听Black Lab的《This Night》阅读。
或许会感受到阿斯蒙德的视角。
歌手声音也和他有些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