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失意、落寞、害时、仕贾不顺、为情所伤之类的好坏男子,常登高山,入幽林,行远路,取一处美景,呼唤“青女”,希望仙媛垂怜。
夜半时分,通常是星疎空净的好月夜,那位在天的仙夫人便步虚来了,拂袖撒下霰雪,身姿不染凡尘,让祈求的人有所目睹,又仿佛身处梦中,到平明,人或聆听连珠妙语,得一场世外的开解;或有桃花运者、通常是年轻俊秀的男子、得一场淋漓的仙受之爱,过后去往夕苦恼,追来日福泽,得偿所愿,完心尽意,都说披青君恩。这便是人神相通、坐忘仙凡的最适境了。
不过,世人醉贪风月,纵享欲欢,少有真正了解青夫人者,连着她的修行洞府、金箓仙位、讲习故事一概不知。是故青夫人已经在人界声名大噪,人人提起她,还是只能说出:“唔,青夫人,十方神众中最有滋味的女仙……”
九重天外,山川纵连处,大名阜盛德神宫降下云车。
彩云卷了青夫人,投入车中。
云化兔狸,两只小物扬起蹄爪,舞向赤裸的青夫人,似乎在做无声的批评。
见她托腮,眉目之间有游离色,桃花媚眼微微地打阖,兔狸这才罢休,采车外流云,为她涤漱。
修长的颈,嫩滑的丰乳,不堪盈握的细腰,两腿间的秘境……未清理完,流云湿成沉絮,兔子成了红耳兔,狸子也变作赤狸。
青夫人撑着下巴看风景,实际是想笑,又不好出声,便点一点兔耳:“走吧。”
车载女仙,行过瀑布浓云,停在神宫长柳外,变作一个竹橥,立地为坐标,横排竖列三行凤篆,横书“上宫盛德”,竖写“尊神羽流帝君”“尊神青娥至真”。
青夫人松放手脚,随手捋一把柳叶,变件青裙穿上,回望神宫:“到家了。”
盛德神宫是东南天的大洞府,奉着两尊神。
天尊划分神界图时,看这两尊神是千年同修,日常形影不离的样子,为图省事,将二位分在一起。但随着金箓仙位的名次不断提高,二位神仙的事务也庞杂起来,一个要见仙班,一个要赴人间,同住多有不便处,青夫人便提出要分洞府,心里也暗暗藏着些独立自由的意思。
那位平素冷淡少语,对此没有什幺异议,青夫人便打算这次回来,就与他联名奏请天尊,另起宫台。
但,和英武的少年人在黄宫山畅享鱼水,实是一个意外,又恰巧被他发现,想必惹他生气,这分家的事可不好提了。
原来云平太子邹溪子是肉体凡胎,无苦恼,无伤心,只因眷恋青女在画像石上的美貌,虔诚地求了几年欢,若不是一时情迷,青夫人本不该满足那少年人的……她心虚地点点嘴唇,咬了一下指尖,见兔狸推她双腿,这才卷袖入宫。
盛德宫殿由神木与五色石起造,广彻通达,栋梁刻画龙虎獬豸,殿周涵养碧落源泉,环殿的水色衬托,正心处一座圆坛,一座祝台,愈发流光溢彩。三足小乌追逐其尾,在坛与祝台间画圆,三界递来的山简和水简,便从它的金辉中显现,落入宫中。
青夫人牵着兔与狸进殿时,祝台上的山简已经堆如小丘,圆坛上的水简更是摇摇欲坠,就有一简滚落。
她轻轻地“欸”了一声,欲要去捡。
宽幅的广袖拂过她身,先于她捡起水简。步履错杂间,青夫人只瞥见高处投来的目光,冷得很,叫人想起神仙境界中做惩罚用的寒窍。
不过多停留,他转入殿上首的玉案,批阅水简去了,青夫人手边的兔与狸便随他去,逐渐化作他指隙间的长烟。
他忙,不打搅他……青夫人立时做出决定要走,就听到钟磬般的男声:“青君。”
殿上人略擡起头,大冠冕前后,藻绳晃动,两侧美石瑱悠悠荡起,映照金乌颜色,闪烁他的眼眸。审世断情的一双冷眼,俊丽脱俗的五官,欣瘦骨感的脸,通身天隐神解符图礼服,这便是尊神羽流帝君,而且很显然,是稍稍动怒的帝君本人了。
真看见他的不悦,则无所谓如青夫人,也有些进退两难,最后只得走到他身侧坐下,不知如何坦白,便牵一角他的袖,颇为讨巧地说:“事务太多,我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