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晴昨晚睡得迟,日上三竿之时,才听铃儿说礼觅来找过她。
“又缺钱了?”她问。
铃儿歪头想了想,思忖着:“瞧着不像是缺钱,他走时还塞我一只玉镯,成色不错,大抵是真的找小姐有事。”
她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只翡翠盘银的镯子,做工精巧,瞧着像是宫中流出的东西。
苏雨晴让她自己收好。
铃儿也不扭捏,将镯子揣好了,又来服侍她洗脸穿衣。待到收拾妥当,已是一个时辰之后。苏雨晴看了看天,跟铃儿吩咐今日日程。
月初,要去各个铺子走一遍账,午间约一顿饭食,席间敲打敲打那些老油条。
大抵下午才有时间见礼觅。
“那便约在申时,一会你找郑嘉平写个帖子,邀他过来吃午茶。”
铃儿支支吾吾:“小姐,郑公子被您关去柴房了。”
苏雨晴:“那换谢英彦来写。”
“可他……”
“他伤在后背,又不是双臂。”苏雨晴轻描淡写,“此时距离申时还有两个多时辰,难道不够他写三行字?”
铃儿一想也是。
读书人写字可不像他们这般手生,几句话连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费。
苏雨晴今个心情好。
上午办事也顺遂,中午吃了便饭后,便着人去买了茶点小食,回到苏宅时还有两刻钟申时。耳房烧了水,她沐浴净身,在中堂亭子里燃了香,铃儿在她身侧辅佐,将烹茶器具洗净,又取出了今日刚出市的茶饼。
礼觅被下人领到中堂时,便见苏雨晴一身青橙绣菊收袖抹胸披纱长裙,童髻上缠着金银双线,额上缀着一颗稀世粉色东珠,耳垂颈上也都珠光宝气,映得她如观音座下童女那般矜贵超然。
他心里感慨,苏雨晴知书达理、温柔善良,是个品性顶好的姑娘,只可惜身份是个商女,对他的仕途无所助力,而她偏偏又非正妻不做,让他只能以朋友待之。
苏雨晴自小跟在父亲身边经商,眼未擡,耳却明,早知道来人掩在树影里偷看她。
她装作不知,动作轻柔缓和,仙仙做派。
待她将山泉水注入茶壶,小火烘烤等水沸时,礼觅才大步走上前,装作刚到的样子,一边说请罪说自己迟到了,一边夸苏雨晴的紫砂茶具和烹茶技术娴熟。
“礼大人说笑了。”苏雨晴温温柔柔地笑。
两人虚与委蛇地互夸几句。
寒暄到水一沸,苏雨晴用竹夹取了少许盐填入,一边询问:“今日务忙,不知礼大人清晨前来,所为何事?”
“说起此事……”礼觅面色一正,却是先看向了铃儿。
那表情明显是要让她退下。
苏雨晴垂眸,竹夹在沸水便磕了磕,淡声道:“无碍。大人请说。”
礼觅此人,会说话会来事。
他名声微末之时,是荆州一个小渔村的泼皮无赖,听闻朝廷颁布的检举之功,当机立断前往京城,拜在当时有名的酷吏来俊臣座下,不到三年功夫,便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混到了一官半职。
之后,据说是在京城得罪了不得了的人,才来荆州当了个斜封官。
文人不耻,他却活得自在。
而他本身在京城有背景,便是许多官吏讨好的对象。
也是苏雨晴第一时间选择拉拢的人。
这些在平民百姓眼里堪比地狱阎罗一样的酷吏,却是她小心供奉的财神。不然,谢英彦的奴籍,是她一个小小的商女能动的?她一个十几岁的孤女,又如何掌控苏家这幺多年,而不被旁亲侵吞?
礼觅,是很久之前的她,唯一能抓住的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