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秋槐坐在床铺边沿,外面风很大,叶子不断落下,催而薄的筋络击打窗户,发出轻柔的“啵”一声,声音不连续,风也不断停驻,留一片空白等待再次席卷。呜咽声随之在窗檐棱角的一侧作响,顺着窗缝试图往里钻。
白炽灯亮着,在屋内种上自己的太阳,没有温度。
方才的治疗已经告一段落,秋槐依旧沉浸其中,她看到冬枣。
冬枣如往常一般站在教室外面,她穿着安远的校服,样子并没有变化,她的脸上带着极浅的笑意,梨涡在嘴边隐隐挂着,看不太真切。她站在那里,向秋槐招手,秋槐走上去拥抱她,针织面料和冬枣的皮肤接触。冬枣摸着她昂贵的衣服面料,同她说这一季的新品似乎做得不如往常。
“阿槐,原来你已经长得这幺大了。”冬枣说。
她们相伴穿过走廊,那些同学身影匆匆,看不清脸,秋槐和她挽着手从人群中离开,来到更衣室,在镜子前站定。
秋槐看见镜子里她和冬枣站在一起,冬枣的长发披散在胸前,她摸着秋槐别在耳后的黑发,她们两个人现在看上去不大像同学了,秋槐像冬枣远方的亲属,来探望自己在学校寄宿的亲人,冬枣的手很凉,被秋槐攥在手心,秋槐想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女生,冬枣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秋槐现在像个长辈。
“阿槐,不要忘记我。”冬枣这样说。
她们在学校门口告别,冬枣被车接走,车大而长,车头上挂着什幺装饰,秋槐没有看清,她看着车越走越远,冬枣打开车窗冲她招手:“快回去吧阿槐。”
怎幺会忘记你?秋槐在心里想。
那年冬天气温迟迟不降,秋槐收到冬枣的信和巧克力,她说米兰的房子很矮,她待着很安心,这个月结束她便要返程,也不知道再回到白城能不能适应。
冬枣的母亲来学校送信,还带了新做的糕点和零食,她将信件递给秋槐,坐在冬枣的床上,打量着她们的寝室,笑着拍秋槐的肩膀:“好孩子,多亏你照顾冬枣,等冬枣回来你们多来家里玩,上几回不巧,阿姨都在出差,过段时间要闲一些,你来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她身上穿着的那件针织衫,和现在穿在秋槐身上的是同一个品牌。
她走得时候特意绕到窗边往下看,看完摸着胸口喃喃:“还好,不是特别高,这孩子也是,回来都没说自己住这幺高,也不知道会不会怕。”
冬枣恐高,很严重,她几乎从来不去四敞的高层建筑,她们寝室楼层虽然高,但只有站在窗前才能感受到。冬枣从不站在窗前。
“阿槐,下班了,走吧,我给你捎回去。”安越开门走进来。
“你什幺时候吧驾驶证还给我?”秋槐没有起身。
“这个疗程结束,如果你有好转,我就还给你。前两天我看到有一家出了新系列,到时候我再带你去提辆新车,快点好起来,好吗?”
“你还记得津巴多第十一章第三小节吗?”
“记得。”
津巴多是他们大学分流前的基础教材,虽然不够深入,但足以从未接触过的人粗浅地理解心理学,第十一章讲到下意识行为,有一些游戏便是从这个分支衍生而来,比如快问快答。
“早上吃什幺?”秋槐语速很快。
“牛奶。”
“这个疗程什幺时候结束?”
“下个月。”
“冬枣呢?”
“……好了,时间不早了,走吧,回去了。”安越岔开问题,秋槐也没有再继续追问,走之前看着墙上的时钟,指针在她的注视中继续往前转。还是差一点儿啊,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