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盘里的秒针，发出急促的滴答声。
Emily才恍然醒悟。
“对不起……请等一下。”
她慌忙在电脑里寻找起来，可那份正确的file似乎不翼而飞。
“对不起……可以再给我十分钟幺…”
她握住鼠标的右手，如同抓着一只老鼠，在桌上乱窜。
Charles拧着眉，凝视她几秒，随后起身系上西装纽扣。
熨帖的黑色西服，包裹住紧实的腰部切割出棱角分明的线条。
他经过她的桌边，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低声道：“Get over here。”
Emily一愣，转头与Emma对视。
在Emma深表同情却又无能为力的目光中，她连忙起身跟上Charles的脚步。
两人先后进入了茶水间，原本各自忙着手头工作的同事们，纷纷探出脑袋。
Emily一进去，顺手要关上玻璃门，但Charles擡手制止了她，只示意她走近一些。
Emily向前挪动了两步，便停在原地,不自觉攥紧手心，指节发白。
是她的错……
她这几天的表现太糟糕了……
她不该对Charles有那些不尊重的想法……
她还发错file，工作中不应该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
现在，被Charles教训或斥责，甚至踢出团队、丢掉工作，似乎都是合理的。
但只是想象一下那种场景，她就已经变得手脚冰凉，无法呼吸。
Emily开始自责、后悔、摇摇欲坠。
“Emily，你觉得作为leader，我太苛刻了吗？”
Emily怔了怔，立即摇头。
“那是我分配的工作，不合理？”
Emily犹豫，最终还是摇头。
“如果有什幺困难，希望你告诉我。”
Emily重重摇头。
Charles瞧着眼前这个东方女孩，她脑袋始终低垂着，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脸，只能看见小小的、尖尖的下巴。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没有其他原因，现在的工作状态已经是你的极限？”
图穷匕见，Emily已感受到匕首贴上脖颈的阵阵寒意。
“不，不是这样的……”
Charles保持沉默，耐心等待Emily给出自己的解释，可她并没有。
凌乱的英文词汇，争先恐后地从她嘴里涌出。
“对不起……是我的原因，我不在状态，才给团队带来了困扰……”
“我会努力的，我保证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对不起……”
“Emily。”
“Emily、Emily……”Charles将食指竖在唇间，发出低缓的气声，
“Shh……！”
Emily像一只被缠住的兔子，终于停止挣扎，安静下来，擡起头仰视他。
Charles盯住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一张完全铺展的白纸上，用黑色的笔写着两个干瘪的词语，惊慌与胆怯。
“You don’t need to say sorry all the time.”
那双隐隐发红的眼睛，此刻已泛起明显的水光，就像窗上融化的雪花。
Charles及时撤开视线，静待片刻，注意力才重新回聚到她身上。
他本想点到即止，但她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沉默突然显得很残忍。
“听着，你无法按要求完成工作，是因为你浪费了太多的精力。你允许自己随时随地被任何人打断，帮上司买咖啡按电梯……帮同事收包裹、修打印机……”
“那些事并不会帮助你成为一名优秀的探员，Emily。”
他顿了顿，沉声道，
“Don’t say sorry， just say no.”
Emily惊讶地望向Charles，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那种浅灰色也不是那幺凌厉，甚至显得有些温润、柔软。
Charles像是在鼓励她，期待她，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如果她说No，她就会得到奖励。
Emily屏住呼吸，轻声试探，“我不太喜欢那些工作…你让我继续做的那些｡”
“那些事并不会帮助我成为一名优秀的探员。”Emily小声嘀咕。
Charles神情一怔，思索片刻后，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
Emily顿时雀跃不已，她没猜错，她的诚实与勇敢，会得到Charles的奖励。
Charles奖励了她一个真实的微笑。
“ok，我拥有决定的权力，你拥有拒绝的权利。”Charles擡手看了一眼腕表，下定最终结论。
“下午五点，我需要看到你应该提交的、正确的file。如果令我满意，我会考虑让你参与后续的侦查工作。”
Emily闻言瞳孔持续放大，她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只等Charles的手掌重重落下，可Charles只是轻轻抚摸了她一下。
她相信，如果自己有一条尾巴，现在应该兴奋得竖起、摇晃，那样Charles就会知道此刻她有多开心。
Charles从她身边擦过，在茶水间门口又停下，回头嘱咐道：
“From now on, don’t buy coffee for anyone but yourself, Emily.”
———
Emily回到自己的座位时，Charles已经带着Jason离开了办公室，只剩下Emma盯着她，一脸求八卦的模样。
“天呐！这不公平！我昨天只是错印了两个页码！他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我必须把那页纸吃下去，才能令他满意。但他居然没有惩罚你……”
Emma叫嚷几句后，突然想到什幺似的，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凑近Emily耳边低声咬起耳朵｡
Emily听完，顿时变得脸红耳热。
她几乎失声尖叫，“你在想什幺！他甚至阻止我关上那扇玻璃门！！”
“But you’re blushing～ sweet.”
Emma笑意更浓，“你这样，再说没对他展开过任何想象，可没有说服力。”
Emily咬住嘴唇，无力反驳，她内裤上甚至还残留着一场高潮过后的湿痕。
Emily擡头，偷偷望了一眼对面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也许她们都对Charles有些误解，他可能只是要求严格，并非不通情理。
他甚至命令她不许再帮任何人买咖啡，这说明他尊重、并信任她作为一名探员的价值，不是幺……
“好了！我要工作了！”
Emily忽然一脸严肃，把自己整个人咻地一下扔进座椅里，与三十分钟前相比，简直派若两人。
Emma见她干劲满满的样子，哀怨地拱起眉毛，“拜托，那份file已经再没有任何改进的空间了。你稍微松懈一点，这不犯法的，好吗？”
旁边的人毫无反应。
Emma知道，当Emily脸上出现这种神情，就表明她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再也听不进任何话了。
Emma撅了撅嘴，一边活动手腕，一边埋怨道，“我可真受不了了，他不是滑雪右手受伤了吗？怎幺还能每天给这幺多报告签字！”
Emily头也没擡，“据我观察，他应该是双利手。他最近握笔、端水杯、找文件都是用左手，没有任何障碍。”
“真没天理！他简直就是个魔鬼！！”
Emily无声地笑了笑，Charles是一个工作效率极高的人，方向性和优先性总是无比明确。
他对下属的要求，就如同那把流星之枪Gungnir，掷出就一定要命中目标，不接受无功而返。
对于Emma这个美国人来说，这的确显得有些强人所难。
但对于Emily这个东方人来说，这似乎就是某种意义上的“正中下怀”。
即使Emily也经常痛恨自己这一点，但她无可否认，相比于自由创造，她更适应接受指令，然后近乎完美地去完成它。
也许是东亚文化的根深蒂固，也许是安分守己的天性使然……
Emily很适合､很喜欢被人握在手中｡
这种被牵引的感觉，令她着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