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微雨初歇,醉红楼后院的桃花落了满地。
杨昭昭坐在窗下,手中捻着昨日那封密信,眼神落在信尾的三字「无需查」上,神思飘远。
忽听门外有人轻敲,声音低而含尊:
「姑娘,在下沈棠,冒昧求见。」
她一怔,立即收起信件,整衣起身,笑问:「将军怎会来得这么巧?」
门开,沈棠已立于门外,依旧一袭墨甲未卸,满身风尘,却自成威仪。他不是来请安的,而是带着目的而来。
他步入室内,语气温和却直白:「这几日,姑娘神色不定,行止有异……昨日醉红楼东厢灯未熄,而入楼送信之人,来自旧都密探门下。」
昭昭眼神微动,笑容却不变:「将军还真是耳目通天。」
沈棠没笑,语气更低一分:「我查过了——乙丑年,杨家之变,妳…应该是幸存之人。」
昭昭终于沉默。
她知道,沈棠不是来试探的,而是——来摊牌的。
「你查我?」
「我查的不是妳,我查的是——那年杀错的真相。」
这句话让她怔了一瞬,擡眼望向他:「你与此事……有关?」
沈棠沉声道:「当年我尚是西南军副将,曾奉命押解三十名‘叛军’入刑,却在半路接到命令,原地斩首,无需过堂。」
「那批人中,有两人身披金甲,按军制,那是正将级别——」
「其中一人,便是你父亲,杨镇国。」
昭昭的手在袖下紧了紧,声音却依旧平静如水:「你当时,也参与了处决?」
「没有。」沈棠目光冷峻,语气中第一次浮现一丝痛意,「我违令放了一人,另斩空甲以应命。放走的那人,是你父亲的副将,也是后来——将你藏起来的人。」
「若我未违命,妳早就死了。」
室内一瞬死寂。
昭昭闭上眼,心跳如雷。
原来,她能活下来,竟是因为眼前这位男人。
「你为何…要救那个人?」
「因为杨镇国当年救过我一命。我信他不会叛国,我信——他不是乱臣。」
「也信我?」她忽然问。
沈棠一愣,望进她的眼,那一双总是带着笑的凤眼此刻却澄澈如泉。
「信。」他低声回。
「所以你来,是想帮我翻案?」
沈棠没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她:「如果我说,我现在能调出一百铁骑、十名密卫,潜入太常寺拿出‘乙丑特令’原本,你——敢不敢接下来这条路?」
昭昭看着他良久,忽而笑了。
她不笑的时候,美得像春水不动;她笑起来,却像一柄细刃藏在桃花里,敛着锋,却带着血。
「敢。」
这一夜,他们无须再虚与委蛇。
她知道沈棠会帮她,不为爱,不为情,只因正义与恩义;而她,会让他的正义有用,让他的铁骑有所归宿。
她已不是任人宰割的花魁,也不是谁的情妇。
她是杨家遗血,背负亡魂,剑指金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