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影子

程穗安不知道后面怎幺就结束了，只知道眼睛合上，随后两腿之间那根火热的东西便抽离出去。腿根磨红一片，再夹是夹不住了，她直接瘫在沙发上往后倒去。确实是如他所说，没有避孕套也能进行。她甚至觉得疲惫，要是正儿八经插进去，不知道有多累。

又或许爽大于累。

程穗安感觉身体悬空被人抱起，然后是水流滚过大腿，慢慢冲刷下半身，接着是毛巾的触感，再后来……

记不得了。

可能是缺失了固定午睡的原因，程穗安确实困了，听他说话也只能模模糊糊捕捉到几个关键字。

——“累了就睡一觉，待会儿吃过晚饭送你回学校。”

路行川抱着她轻放在床上，程穗安自动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动作，闭眼拉被角的时候碰到了他的手，于是默认他会捏好被角，便不动了。

所幸衣服裤子及时脱下，大量的液体都留在沙发上，最该洗的成了沙发。脑袋靠在枕头上，瞌睡虫就找上门来，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揽住她。

于是她做了一个梦，梦到大片麦浪，有那把镰刀，有那台旧电视，有个人影坐在那儿剥毛豆。麦浪仅仅是麦浪，但她却直觉认得分明，是那个流逝的六月。

程穗安醒来时特意摸了摸，余温不是很明显。从床上坐起看一眼床头的电子钟，时间跳变，一觉起来已是晚饭时间，再一擡头就看到卡点出现在门口的路行川。

“醒了？”

“嗯。”被窝正暖和，冬天的床就是陷阱。稍微掀开一点，就有冷风灌进来，手上的动作又迟疑地收回去。收回手之后程穗安觉得尴尬，动作过于理所当然，就好像这里是她的家一样。

床这种地方宽敞又很私密，不是想待就能待的，他们还不是那样的关系。

那是什幺关系呢——程穗安心里盘算着。

肯定不是情侣。发展成情侣的步骤一个都没有，倒是把情侣能做的事做了。她怀疑路行川是专程来骗炮的，但又确实没有插入式性行为。虽然没有插入式性行为，不过该看的地方都看了，也不算清白。

要真说起来，是她先亲的，她被服务了，她爽了——他最多落个勾引的罪名。

路行川手插在裤兜里，本来可以用手或脚，偏偏忍不住用脑袋在门框处歪着头敲打，也许是本人高兴得昏了头。

“还没睡够？”

一语双关。

程穗安觉得脸立刻烧起来，翻开床被就要下床，脚底触碰到毛茸茸的鞋面时，才发现这里有一双新的粉色拖鞋。

“刚刚看了你的鞋码，楼下买的。”冻得通红的鼻尖证明了这一点。

怪不得合脚。

“谢谢。”程穗安看着他，等着他往后问，看他想要一个什幺关系。但他没有问任何事，就好像刚刚的一场性事只有喝酒的前半截。

程穗安想，果然是骗炮来了。

她低下头，故意踩着他的脚过去。

“……？”路行川擡手拦在她腰间，不管不顾地将她抱回自己怀里，“小班长，aftercare都没有，不能叫结束。而且这次，我觉得没发挥好，希望你有爽到但不要太爽。”

口无遮拦，没脸没皮。

程穗安本来不想理他，想想又不差这一点，顺手整理他额前的碎发，就在路行川弯腰接受的时候，程穗安又弹开他的额头。

“好狗不挡道。”

路行川一怔，笑着松手，“当然，我是你的好狗狗。”

没走两步，他又黏上来，下巴抵在她颈窝处来回蹭动，“不许当没发生过，不然我会操死你。立刻马上。”

程穗安心虚地移开视线，“咳。怎幺会。”

“那我们下次在哪？这次是失误，下次一定准备好多避孕套。三盒够不够？嗯……客厅床上浴室窗台，都可以来一次，对吗？”

“……你是泰迪变的？”

他的表情认真起来，“真聪明。亲一口。”

程穗安擡手挡住，放弃和他斗嘴。既然说到这份上，程穗安也问出口，“我们应该……先发生感情，再发生关系吧？”

路行川拉着她不放，下巴抵在她肩头轻笑。

“我看你的眼睛，你看我的嘴唇。这算不算感情？”

“哦……”发出的音节有些迟钝，程穗安懂了，关系就是各取所需。

但路行川知道她没懂。

他只是笑笑，趁机又亲了一口她的脸颊，“晚饭好了，别傻站着啦。”

程穗安往餐桌方向走，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灯光黄黄的，照着那几样小菜：黄瓜片儿削得极薄，蛋花黄得发嫩，瘦肉粥在电饭煲里咕嘟着，白气儿顺着锅沿爬上来，又散了。

她拉开凳子坐下，已经没有来时的拘谨，甚至一同舀好他的饭招呼他过来吃，带上几分主人家的气度。

“来了。”他坐在她对面，伸脚去顶开她的，让她踩到自己的脚面上，又开始嬉皮笑脸，“这是……aftercare。”

过于腻歪。又过于自然。

像一种用美梦浸泡过的毒药，在麻痹她。

冬雨初歇后，又来了场毛毛细雨，伞骨垂下的雨帘在两人之间摇晃。

伞是不给两把的，偏偏又倾斜着，街道对面玻璃橱窗映出他弯腰时的脊线，卫衣下摆露出半截黑色腰绳。

转过街角时，风裹着雨星扑来，程穗安觉得脖子一凉，空空的，这才发现自己的围巾落下了。正侧头要说，感觉脖子被捂住，织物蹭过下巴。路行川状似无意地挨近半步，“比那个跟屁虫戴得好看吧。”

像只成功叼回飞盘的狗，尾巴在背后疯狂摇晃。

程穗安低头，碰上围巾的温度，她无意识地攥紧围巾边缘，心跳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晰，她想抽开手，又不想显得太刻意，于是将手插进大衣口袋，假装只是因为寒冷。“不好看。”

“没听见。”

“不……”

“你说什幺。”

“胡搅蛮缠。”

“又夸我。”他开朗地笑，脚尖点上积水勾出一条代表微笑的弧度。

路灯在湿漉漉的沥青路上拖出光晕，将积水照成碎银。两人的影子在积水里时而重叠，时而分离。地上的影子落在她的脚下，慢慢地，她跟着影子踩了上去，想到程雪丹说过，踩影子会长不高，于是收回脚，收了一半又想起他这个岁数也不会再长了，默默踩了回去。

动作反复得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影子默默挨了过去，弯腰贴近。

雨好像停了。

程穗安好奇地盯着影子，意料之外地，手掌被圈住，虚空的思绪落入实处。

她擡头看到窗台晃动的光影，像谁打翻了一罐蜂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