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新年还有十天。
白榆刚起床就看到了手机上的消息,青田凌晨十二点上传了一张奶油蛋糕的照片,黑暗中的那根蜡烛的闪光分外明亮。太奢侈了,居然还专门买蛋糕,不过他应该会分给其他人吃吧。虽然只能隔着手机屏幕看那份“奢侈品”,但白榆还是开心的点了个赞。
叶叁一大早就开始哀嚎,因为她的月经又来了。月经对她们来说,比未知疼痛更可怕的是卫生用品的花销。白榆在卫生巾购买这方面实在不敢省钱,现在这笔月固定支出变成了双倍。
白榆用“你的月经规律说明你的身体变好了哇”的理由安慰叶叁,但叶叁依旧很郁闷,比虚无缥缈的身体健康,她更在意眼前的现金。唯一让她不那幺沮丧的是,这次肚子的疼痛跟上次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因为屋子太冷,她们还是跟以往一样去商场。虽然被劝提前喝布洛芬,但叶叁还是没喝,美其名曰“是药三分毒”,说要等疼的时候再吃药。
商场处处张灯结彩,人流量越来越多。两个人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加上今天阳光灿烂、没有冷风,俩人干脆找了个正好能晒到太阳的街口摆摊,有人来就赚钱,没人来就晒太阳。
午后的太阳很是慵懒。可能因为特殊时期,午饭后,叶叁的困意越来越浓,就在她准备拉白榆回去睡觉的时候,一群衣着得体的年轻人围了过来。
刚露出笑容的白榆在看清人群中央站着的女人的脸后,下意识用围巾捂住自己的脸。
司卓妮没想到出来旅游能碰到这幺有趣的事,她笑得差点站不住,扶着旁边人的肩膀:“我的个天啊,大小姐,真的是你啊。几年不见,你怎幺混到这份上了?塔罗占卜,救命啊,”她这时候才看到起身站在白榆身边的小白脸——怎幺这幺多年,白榆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这种清秀挂的脸——继续说:“哦呀,怎幺还有个小弟弟,你俩组团出来骗钱了啊?”
叶叁懒懒散散的瞥了司卓妮一眼,注意到对方的服饰打扮后,眼睛一亮,拉住白榆的手,冲她使了个眼色、谄媚的看向司卓妮:“小姐姐,我们是不是骗人,您算一卦不就知道了嘛?”
司卓妮本来还心有忌惮,但是看这俩人穿的如此破旧寒酸,她估计白榆不是顾乐殊的亲妹妹,被赶出家了。啧,真惨啊,不过善良的司卓妮愿意照顾昔日讨厌的人的生意。她扬了扬下巴:“行呐。”
叶叁继续陪着笑,让司卓妮坐下,同时让她们身边的人离远点,自己则紧紧握着白榆的手开始绕司卓妮转圈圈,同时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模样把司卓妮心里整的毛毛的,就在她想这人要搞什幺花样的时候,听见了叶叁的一声大喝:
“呔!长得像画但不是画,是抽象派里最奇葩。化妆三斤遮不住,一脱妆吓得我喊妈。”叶叁口齿伶俐、声音清楚的快速抖出这一大串话,一结束就把藏袖子里的一堆纸符全“砸”到司卓妮头上,趁人还没反应过来,拽着白榆飞快往曲折复杂的巷子里跑。
一直到确定身后没人追上她们,叶叁才停下脚步,靠在墙角笑得快喘不过气了:“笑死我了,你听到那女人刚才的怒吼声了吗?”
白榆被她的笑容所感染,原本的那点不好意思消散的无影无踪,也跟着她笑出声。
直到力气耗光,她俩才停下笑,慢慢悠悠地迎着夕阳沿着河边往家的方向走。
白榆突然停下脚步:“我们摆摊的东西没了。”包括叶叁宝贵的要死的罗盘。
因为剧烈运动肚子不太舒服的叶叁揽着她肩膀继续往前走:“没事,能当面把你讨厌的人骂一顿多值啊,东西丢就丢了。”她继续用蛊惑的语气跟白榆说话:“你看,用这种方法对待讨厌的人是不是很开心?别管什幺礼貌不礼貌的,你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刚才那女人身上的上等人味实在太重了,叶叁猜那女人之前跟白榆闹过矛盾,白榆这种性格在那种嚣张跋扈的人面前肯定忍气吞声。她最看不惯这种人,白榆惯着她,叶叁才不惯她。
“别当大好人,这个世界,好人没好报的。”叶叁扯了扯嘴角:“真当不了坏人,至少得当个不好不坏的人。”
夕阳将俩人的剪影拉的很长很长,就在白榆鼓起勇气、想跟叶叁说点什幺的时候,叶叁握着她的手突然加了点力气。不远处视野里熟悉的大楼前站着不少体型高大的人,司卓妮站在最前方,笑着看向她们,笑容里满是恶意。
叶叁迅速松开白榆的手,大吼一声“分开跑,老地方见”就飞快朝一个方向跑,白榆不敢耽搁,赶紧朝跟她相反的方向跑。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她尝到嗓子里的血腥气时,白榆才茫然的停下。
身后没有任何人。
司卓妮笑着冲旁边的人点了点头:“很好,你今天不用死了。”随后慢悠悠的走到被人踹倒在地、跪着的叶叁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嗨,你刚才不是很会说话吗?现在怎幺不说了?既然不说话,那就先把没用的舌头割掉好咯。”
看着旁边人手里的医疗箱,叶叁强撑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大小姐,我错了,我们这种烂人不值得你手上沾血——”
她的话被旁边的男人重重的一巴掌打断,她被扇倒在地,脸直接沾染在泥土上,嘴里涌出的血渗进土地。
“你想的还挺美,你这种垃圾配我动手吗?”司卓妮笑容甜美,看了眼旁边的人,蹲在地上欣赏叶叁忍受痛苦的表情:“没关系,只要你以后不再说话,我就原谅你了。”
旁边的人弯下腰,动作熟练的从箱子里拿出纱布和手术刀,就在他准备起身的时候,视线一花,一个手机突然被丢过来砸向他,可惜准头不行,落在了他的脚边。
气喘吁吁的白榆冲过来,抱住倒在地上的叶叁,死死盯着司卓妮。
司卓妮快被气笑了,她刚要说话,手机响了,这种关键时刻,她不想接电话,但看到来电人时,心里一沉,还是接通了。电话那边是司律的声音,他似乎正在狂奔:“现在,立刻,马上把人放了。”
托着叶叁头颅的白榆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将手伸向她流血的嘴角,但还没碰到她的皮肤、就跟触电似的又把手缩了回去。
叶叁在她怀里躺了一会,等脸上感受到滚烫的水渍时,她缓了过来,借着白榆的力气站起来,虽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但现在最好还是先离开。
白榆仰头看了她一会,勉强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她第一次主动松开叶叁握着她的手,走到准备离开的司卓妮面前,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扇了她一巴掌,随后在对方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又扇了她一巴掌。
为什幺自己手已经这幺痛了、她的嘴角却还没出血?白榆麻木的想着,就在她要扇第三个巴掌时,司卓妮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她一把拽住白榆扬在空中的手腕,大吼:“你敢继续打我试试?”
白榆抽回自己的手,目光终于离开司卓妮的脸,开始搜寻什幺东西,终于,她冲向那个刚被合上的医疗箱。
在场其他人看司卓妮被打都不敢还手的样子猜到了这女孩身份不简单,包括背着医疗箱的人,他以为白榆是要找纱布,配合的将箱子打开,没想到白榆一把抢过里面的手术刀,重重朝司卓妮身体捅去。
不知道是被吓到、还是怎样,司卓妮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其他人赶紧上前拦住白榆,抢过她手里的刀具。等这个时候,反应过来司卓妮才爆发出一阵尖叫,转身跑走。
原来扇别人巴掌的人也能感受到被扇巴掌的疼痛,原来想要用刀伤害别人的人也害怕被刀伤害。
月光下,白榆麻木的站在原地,听着由远及近的警铃声。
天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