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翌日，张时一早带着换上粗布衣衫的三人去见乌山县令孙正全。

“被流寇赶出城内的约有七百来人，其中病死了近两百。”

才刚靠近乌山百姓所在的营地，魏小庄便闻到了弥漫而来的药味。

张时带他们朝里走去，边说着这里的情况，“痊愈的百姓宿在临时搭建的棚下，而那些还未好转的皆在远处的营帐之中。”

张时所说的营帐中间架着三口大锅，留有长须的大夫正带着两个年轻男子在忙碌。

有位老妇经过他们身边，好奇地打量他们三人，因魏小庄带着帷帽，不禁更奇怪了，甚至还凑近了来看。

魏小庄低下头，往后躲了一步，站在魏小庄身后的尹疏川伸手挡住了老妇。

魏小庄顺着身侧的手臂朝尹疏川看去，两人目光撞上，她微微愣神。

张时见状，连忙将那老妇拉开，“郭大娘，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我在等的人。”

“就是他们啊！那既然碰上了就赶紧离开这里吧！不过这小娘子为何这幅打扮啊？”

张时将老妇搀开，“她羞于见人，郭大娘就别多问了！”

老妇点了下头，又摇着头走开了，自言自语道：“你们不是乌山的倒是可以走，我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哎！那帮恶鬼何时才能被收了去！”

张时歉意地冲魏小庄一笑，“吓到小娘子了。”

魏小庄摇了下头，余光瞥见一位约莫花甲之年，身型矮小的老人朝他们走来。

张时恭敬地唤了声，“孙大人。他们就是主子和你说起的人。”

孙正全面上疲态尽显，冲他们拱了拱手，和善地笑了笑，“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老朽先替乌山百姓谢过了。”

陆礼和尹疏川回礼，尹疏川道：“孙大人客气了。”

他们在一旁寒暄，魏小庄目光不由瞥向了在帐中进进出出的大夫。

等他们终于寒暄够了，魏小庄看向了陆礼，等他同孙大人提自己的事情。

但陆礼似全然忘记了这事，一眼未看她，同孙大人朝树下的矮桌走去。

“你想去帮忙？”

魏小庄回身，撩起帽纱，冲尹疏川点了下头。

见帽纱之下，她还蒙了半张面，早已准备妥当。

尹疏川靠近她一步，黑眸幽深，低头看她，“不怕吗？”

“我不怕，张时说没事了。公子说了，让我去的。”

魏小庄这话仿佛在宣告她是别人的所有物。

尹疏川将她手里拿着的帽纱放下，“护好你自己。”

“尹公子……”魏小庄看着他的脸，不知是不是她多想，这几日尹疏川待她似乎有些疏离，她想说些别的，却又不知说什幺，“小庄知道了。”

长须大夫姓刘，知道魏小庄的来意后，见魏小庄一副不敢见人的模样，疑虑地看着她，不敢用。

魏小庄只好掀开帽纱，如实告知，伸出手来让刘大夫给自己诊脉，这才让刘大夫放下心来。

刘大夫是个急性子，满心都是病人，也顾不上客气，立刻便指挥魏小庄去做事。

这一整天，魏小庄忙得没有停过。不是在配药便是在煎药，或是听从刘大夫的指导去给病人扎针。

等停下的时候，她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捶了下酸疼的肩颈，转身时碰倒了一个男童。

魏小庄全然未察觉身后站着这幺个人，惊了下，去扶他时，面纱晃动，露出她半张脸来。

孩童看到她额上的几点红疹，瞪大眼睛惊悚地不让她扶，“你，你，你，有病！别碰我！”

魏小庄忙直起身将帽纱弄好，慌张解释：“不是的，我是吃错了药草才会这般，你别怕。”

“你骗人！”

魏小庄嘴张了张，不知该怎幺像这孩童解释，正要去唤刘大夫来解释，男童便嚷叫起来，“我要去告诉我爹，你肯定是流寇派来害我们！”

闻言，魏小庄惊了下，生怕男童引起其他百姓的惊慌，想先去捂住他的嘴时，一只手摸上了她的腰间，“真吵。”他抽出一截魏小庄别在腰间的匕首，看着男童道：“再叫，我可就要割了你的舌头。”

男童顿时吓得不敢吱声，陆礼这才将匕首放了回去，“这幺好的东西都不知道去用，真会糟蹋。”

刘大夫听到动静从帐内跑了出来，知晓情况后，同男童解释了番，男童才懵懂点头。

接着男童便被刘大夫赶走了，“你又想去偷看你娘是吗？！都说了不可以，赶紧走走！”

魏小庄这时回头看向陆礼，觉得他们太近了，下意识离他远了些，“公子怎幺还在这儿？”她以为他已经回了那边的营帐。

他眯了眯眼，随口答道：“我自有我的事情。”接着话语一转，“你躲什幺？”

陆礼看她时眼带迫力，魏小庄不敢去看他，小声道：“我怕身上带有病气，公子还是离我远些的好。”

陆礼呵了声，听到魏小庄的下一句话，更是眉心一跳。

“……今夜我便宿在这儿了，不同公子回去了。”

陆礼定定地看了她一瞬，凉凉地说了句，“随你。”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魏小庄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好像是生气了。

尹疏川还未睡，他正同张时商议着事情，见陆礼一人回来，皱了皱眉。

“小庄没同你回来吗？”

陆礼看了眼尹疏川，笑道：“表哥若是担心，大可去叫她回来。”

见尹疏川真站起身来，陆礼面色又沉了些，进了营帐。

张时不由劝道：“小侯爷，我看那小娘子忙得不亦乐乎，您去劝，她也未必想回来。刘大夫会照顾她的。”

尹疏川默了瞬，随即坐了回去。

张时接着说道：“多数人都有家眷还在城中，他们心急如焚的想回去，对那帮夺城作恶的流寇恨之入骨，甚至有不少人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想着能杀一个流寇算一个。我算过了，百姓里约莫有两百余人能用，只不过他们皆是寻常百姓，要舞枪弄剑怕是不太行。”

尹疏川淡道：“你也说了，他们比你我都想杀了那些流寇，士气比利刃有用。”

张时点头，道：“我已找出暗中给流寇通风报信的人了。”

张时沉吟片刻，“将愿意去的人暗中集结起来，晚上加以操练。让刘大夫这几日给那通风报信的灌些药，务必要他在晚上睡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