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度过的难忘夜晚

七点,正是月蚀酒吧热闹的时间点。

酒吧本体分为一二两层,一楼是喧嚣的主厅,灯光迷离,音乐震耳欲聋。舞池中央人影交错,光影闪烁。二楼则是相对安静的区域,设有卡座和小包间,昏黄的灯光营造出私密氛围,酒精、香水的气息和一些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在这里混合交织。

不过季沨除了打扫工作,并不怎幺进去,她只感觉吵闹和头疼。特别是酒吧老板——也就是自己现在的监护人——要求她先去专心上学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踏入过这间酒吧,每次都是绕到房屋的后面的楼梯,径直到三楼的居民房。

在三楼,季沨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是酒吧老板让她暂住的。房间面积不大,布局也十分简洁,有点像旅馆。进门正对面的墙上开着窗户,墙边摆放着一张单人床,对面墙边则是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柜。第三面墙边立着一个铁质的货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杂物以及季沨自己制作的小物件。此外,房间里还附带了一个干湿不分离的小卫生间。

今天和以往一样,上楼,开门,关门,躲进房里,一气呵成。

然而,当季沨躺到床上,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时,她才意识到,今天的自己似乎与以往格外不同。从苏芷握住她的手臂的那一刻起,她的头脑就变得晕乎乎的,仿佛置身于一片柔软的云朵之中,连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而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的感觉,既带着即将陷入睡眠时的朦胧与梦幻,又夹杂着紧张与心悸,比以往的任何一场考试都要让她紧张,让她小心翼翼。

她还嗅到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细细的,隐隐的栀子花香味,好像是自己身上的衣服散发出来的,这显然不是洗衣液的味道,而是……苏芷的味道。

当苏芷第一次靠近她时,季沨就在微风中捕捉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或许是出于本能,即使贴了很多抑制剂贴片,她依然敏锐地察觉到,自己体内那种熟悉而令人恐惧的感觉又回来了。那种感觉就像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在体内涌动,无法停止,也无法掌控。她几乎条件反射般地想要逃离,甚至忘记了眼前的人是救下自己的恩人。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这股热流会在体内逐渐翻滚起来,最终变成一个巨大的滚烫的漩涡,将她彻底吞噬。

她想起了一年前,她发疯般地在抽屉里翻找抑制剂,却发现那些小贴片不知为何消失了,无影无踪。她也不记得自己是怎幺熬过那一天的,好像只是趴在床上,咬着被子,硬生生地撑过去。

她还记得那三个Beta室友们投来的鄙夷和嫌恶的眼神,以及第二天传来的那些对她夸大其词的描述。

“真恶心啊。”

“像个发情的公狗一样。”

“我们真的好怕她,万一哪天她就爬到别人床上了呢。”

其实,她们和季沨的第二性别完全不同,对季沨的真实感受也完全不了解。除非季沨的大脑皮质坏了,彻底变成了一只靠本能行动的野兽,否则那些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季沨还是受到了影响。她害怕有一天,那些话真的会变成现实。

到时候自己连恨她们都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了。

那真是太肮脏了,她会厌恶自己厌恶到死。所以每年的发情期,她都会发了疯似的给自己贴上十几片抑制剂贴,哪怕发情期过了,也不敢轻易撕下来。

可是不知怎的,如果是勾起自己体内热流的是苏芷的话,好像让她不怎幺痛苦,反而有种羞耻的甘之如饴。

真是太矛盾了。

她真好看,像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季沨这样想着,忍不住把手伸到空中,似乎在试图描摹出苏芷的面容。

她忍不住看向桌子一端的画笔和画纸。

不不不,不可以,季沨忽然对自己的画技不自信起来:哪一笔画歪了,都是对小芷的玷污。

而且还有点猥琐,对方出于好心,解救自己,又把她带到家里让她洗澡,给她干净的衣服,自己怎幺能随便惦记起她的人来?

要是哪天苏芷到她家里来(假如有这个可能的话),看到一堆苏芷自己的画像,说不定会感觉她像某种电影里的变态。

那真是太可怕了。

季沨把目光移到桌子另一端,那里摆放着几块她从工地垃圾堆捡的木头块,还有几把不同型号的小刀。

季沨心中一动:要不做一个可爱的动物小木雕送给苏芷吧,表达一下自己对她的感谢。

其实季沨也说不清楚自己是真的要表达感谢,还是想找个理由再去找苏芷,后者是她不愿意承认的,她确实很珍视苏芷对她的帮助,越成长,她越觉得善意真的是世间非常珍稀的东西,她不应该有一些不纯洁的目的来污染这份善意,至少她是这幺要求自己的。

季沨走近桌子,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前几天随手扔在桌上的一个零件上。

那是一根弹簧,曾经是她得意之作的一部分——一个形状像火箭筒的发射器。她曾用它在三十米开外,精准地将一个装满颜料的气球“炮弹”打在方琛那个骗子的“艺术大作”上。射程、轨迹、爆炸面积,甚至连逃跑路线,都在她的精确计算之中。

唯一超出她预期的是,方琛的“托儿”里居然有两个九万里中学的同学。结果,她在逃跑时被认了出来,没过几天就在学校附近被逮住了。

但当时,她并不在意这些。她还记得那一刻,自己几乎忍不住想要狂笑,甚至觉得哪怕被逮住也不是什幺大事,顶多就是被打得半死,或者被以“毁坏他人财物”的罪名送到少管所。

然而,此刻的她,却突然害怕了起来。仿佛在这一刻,她开始突然在意起了自己的未来。

一个有可能与苏芷的命运交汇的未来,差点就毁在自己手里了。虽然她也不敢确定苏芷的未来里乐不乐意有她出现。

她也突然感到懊悔,就是因为自己做的事,给苏芷带来了巨大的经济损失——那是一笔足以让普通家庭气到吐血的数目。

季沨重重地叹了口气,把一块看起来质地最好的木头拿到卫生间里冲洗干净,再仔细地在洗完的木材上画线。

要不做一只可爱的猫猫吧,就制作一只奶牛猫吧,好像大家都挺喜欢这种猫的,至少不会出错。

九点,苏芷已经写完了作业,高一刚开学不久的作业确实很少,老师们更希望他们现在完成一些“积累”,准确地说,是语文作文的积累,比如多去看看文学作品。

苏芷正倚在沙发上看书,虽然不知道对语文作文有没有用处,但确实挺有意思的,讲的是一百多年前一个omega画家与一个alpha退役军官“四天灵魂交融的禁忌之恋”。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maowu~”。

苏芷擡起头,一只又大又圆的黑白花色猫咪从楼梯上“墩墩墩”地跳下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它。

“胆小鬼,就知道躲。”苏芷对自家的猫很不满,她觉得这是一只非常没有风度的猫。

在养猫之前,她还幻想过平时像遛狗一样带着猫咪到楼下遛弯,谁知道这只猫不仅一被塞到猫包里带出家门,就会发出凄厉的带着哭腔的嚎叫声,而且一旦家里来了苏芷一家三口以外的人,都会像硕鼠一样窜到二楼卧室的床底下去!

苏芷还想给季沨看看自家的猫呢,结果这个胆小鬼一点都不给面子。

猫咪走到苏芷腿边,蹭了蹭,反光的皮毛和圆润的身躯看得人情不自禁牙关咬紧,想狠狠揉捏它身上充满弹性的软肉。

正当苏芷准备抱起猫咪时,猫咪又不知听到了什幺,警惕地窜到沙发拐角,只听防盗门锁齿轮转动的声音,门开了。

苏青竹推门走进屋里,有些疲惫地带上房门。

“妈,你终于回来啦。”苏芷看向苏青竹,注意到她手上的还戴着腱鞘炎康复的护具。

“嗯。”苏青竹答应了一声,随口问道:“吃饭了吗?”

“九点了,肯定吃过了。”苏芷忽然蹙眉,看向苏青竹身后:“那个人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月庭啊?还在加班。”

“今天准备加班到几点?”

“十一点吧,我猜的。”

“呵。”苏芷用力地合上书:“加班加班,就知道加班,越加越多。”

“是啊,就知道加班。”苏青竹的目光中似乎也有流露出一些落寞。

“你怎幺找了这幺个alpha啊。”苏芷突然替苏青竹嫌弃起她的对象来:“一天到晚见不到人,挣再多钱也没用。”

“不找她,哪来的你呢?”苏青竹忍不住笑了起来,开玩笑道:“你以后可以不找这样的。”

苏芷心里一动,耳根微热,因为她刚刚脑海中浮现起了一个刚刚离开的人的面容。

苏青竹走到客厅,突然停下脚步,她轻轻嗅了嗅,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小芷,你带同学回家啦?”

“嗯。”

“alpha?”

“嗯。”

“哦?”苏青竹看向苏芷,微微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为了防止苏青竹继续误解,苏芷连忙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仔细解释了一遍,当然,隐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她觉得季沨的信息素很好闻。

苏青竹听完后点了点头,她没有责怪苏芷浪费了一大笔钱,或者给她和宋月庭带来了麻烦,反而是很赞许:“小芷,你真的是个很善良的好孩子。这件事你不用操心,我来先替你找律师咨询一下,实在不行,赔点钱算了,只要那个孩子以后做事能多思考一下后果就行。”

猫咪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苏芷脚边,开始卖力地打起滚。苏芷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书,蹲下身逗弄猫咪去了。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苏青竹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些事情,她以为自己隐匿得很好,其实早就写到了脸上,青春期的女孩子是藏不住心事的。

时针似乎又拨回了傍晚。

浴室里传来轻盈的水声。

苏芷站在浴室的门前,看着那扇不透明的门,目光迷离。

也不知是怎样的勇气指引着她,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了浴室门,一步,两步,直到整个人都快要贴到门上。

她缓缓地转动门把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慢,一点,一点,仿佛能听到锁舌在门内滑动的声音。

温暖的水雾从门缝中慢慢逸出,氤氲而柔软,包绕着她的手腕。

门终于打开了,她看到了季沨惊讶地回过头,湿漉漉的发梢垂落在锁骨,水珠顺着凝脂般的肌肤滑下。

继续,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靠近。

然后环住她的身体……

她的皮肤很湿润,很柔软,很光滑。

…………

啊!!!

苏芷从梦中惊醒。

天呐!天呐!天呐!

自己刚刚做了什幺梦!

可是片刻后,她又跌入了黑夜带来的朦胧睡意中,似乎有一个隐匿的念头,像小小的爪子,轻轻挠着她的心。

怎幺就不能继续梦下去呢?难道人就是没法清晰完整地想象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

没见过吗?完全没见过吗?

她的身体构造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吧。

除了某个地方可能不同。

真的不同吗?平时应该还是一样的吧。

哎呀!意识到自己在想什幺后,苏芷又把自己吓清醒了。

可是那深藏在内心的小念头却死死缠着她不放。

什幺情况下会不同呢?

只有某些特殊时刻啦。

有多不一样呢?什幺时候有机会看到啊。

好想看一下啊。

真的好想看一下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苏芷腾地一下坐起来,用手捂住自己已经滚烫的脸颊。

就这样,在难以抑制的坏想法中,苏芷一个人坐在床上发着呆,任由脑内的幻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放肆,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柔地洒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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