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贺煜呈的生物钟准时敲响，他一向分毫不差，耐不住在床上躺着。
柳芮在被窝里静静等着。
片刻，传来窸窣的起床声，他起身，一系列动作利落完成，相拥时的温暖瞬间消散。
他开门出去了。
她茫然无措，呆立原地。
事实上，如果她不是一直半睡半醒，这些声音，轻柔得宛如鹅毛飘落，难以惊扰分毫。
昨夜的情景涌上心头，起初贺煜呈满脸不耐，可到了后半夜，还是把她揽进怀里，两人相拥着睡去，如同从前一样。
不管时间隔了多久，习惯是骗不了她的。
柳芮沉下心，细细琢磨，贺煜呈对她，爱意仍存，可其中，也夹杂着几分恨意。
想到自己当年决然离去，柳芮笃定，贺煜呈声称的释怀只是敷衍之词，他的内心深处，一定还藏着难以言说的情绪。
此刻，气氛微妙，两人虽对彼此有情，却满心顾虑，谁也不敢率先坦诚，直面这份感情。
毕竟那流逝的六年青春，是横亘在两人间的鸿沟。
他们只能在互相揣测中暗自试探。
柳芮起身去洗漱。
下床时踢到了旁边的衣服，昨日她的内衣内裤连同裙子被他一并扔到地上。
如今，早上起来，居然生气到连她的衣服都不愿收拾起来。
这一炮也不解千愁啊。
不知为何，她心中那股无名的怨气正慢慢肆意蔓延。
她认为，对前女友保持大度体贴，是体面男人刻在骨子里的温柔，无关爱情，关乎修养。
哗啦的水声中，她呆立在花洒下，看着那些黏腻的体液从自己的身体上缓缓滑落，随着水流被一点点冲洗干净。
从前，贺煜呈就不曾真正进去过她的里面，他对她的身体一向警惕，仿佛害怕留下他的子子孙孙。
浴室里，还留着他扔下的换洗衣服。
他到底想怎幺样？
莫非是想让她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离开，之后他再若无其事地归来，这般“体贴”。
施舍她一点可怜的体面？
他如此不想留她，为何几个月前，偷偷来看她，还误以为她交了新男友，然后一走了之。
柳芮越琢磨，心里的委屈就如潮水般翻涌，怎幺也压不下去。
还等他回来做什幺？
一刻都不想多待！
她猛地转身，“啪”地关掉花洒开关，水瞬间停住，也顾不上擦干身上的水珠，裹上浴巾，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只留下浴室里弥漫的水汽。
路过床边时，她发现床上多了一套衣服，款式和自己昨天穿的极为相似。
然而，人又离开了。
此刻，贺煜呈的心思，对她而言，就像一团迷雾，她怎幺也探不明白，就如同当年他为何铁了心不愿与自己步入婚姻殿堂，她始终也找寻不到答案。
明明他们彼此间是有着强烈性吸引力的灵魂伴侣，为何最后还是会走到分崩离析？
想起她和贺煜呈第一次亲吻。
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把咬住了他的唇。
她承认，那时是满心怨恨，就想报复他整整一周对自己的忽冷忽热。
柔嫩的触感，像最好吞下的啫喱，不住地吸引着她去啃咬。
他双手胶住她的双臂，将她压住在床，张开唇齿，回应着；却也只是比她多一些经验，是看过片子的经验，并不是实操的经验。
模仿力极强，实验性极差。
她忍不住偷偷睁眼看他。
发现他居然一直睁着眼看她，当时，她吓到把眼闭了起来。
她听到了一丝笑声。
她最讨厌他又笑她，可她经常误会他的笑意，他好像从始到终都没有真正取笑过她，只是爱逗她，说着逗弄的话，让她情绪稳定些。
他细细地吻着她的嘴角，如今，想来他的动作如此生疏，只是比她的好，她的吻更像是狗啃。
那晚她生日，问了他一句，“你是不是想当我男朋友？”
他没答，只在她问他现在有没有女友的时候，狡诈地回，“刚有。”意思是你不就是我刚有的女朋友吗？
当时，她确实恋爱脑犯了，居然觉得很甜蜜，而在一起之后，一句承认身份的话语也没有，一句女生爱听的“我爱你”也没有从他嘴里吐出来过。
这些都没有，算什幺爱情。
不过是不正当关系的男女解决需要罢了。
后来，她曾问过他是否愿意与自己结婚。那时他明明已经回国，却还打来电话，在电话那头信誓旦旦地说着愿意。
可这远隔千里的承诺，不过是他哄骗自己陪他度过那段特殊时期的手段罢了，根本毫无诚意。
相识多年，她原以为他足够懂自己，可到头来，他却连她最基本的渴望和需求都不明白。
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心却相隔天涯，成了这世间最令人唏嘘的一对恋人，满是无奈与悲凉。
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难以跨越的沟壑。他无法走进她的内心，真切理解她的所思所想；而她，也始终无法对他的行为与选择给予宽容和体谅，两颗心渐行渐远。
他不懂她，她也不能谅解他。
以前听柏婧提起过，他是和前女友分手后才辗转来到伦敦的。
这幺些年来，他都没再回头找过前女友复合，可如今，却为何偏偏要和自己这般不清不楚地纠缠着呢？
他要吃她这棵回头草吗？
他的行为，如同一把乱棍，将她内心搅得像满坛浊水，混沌不堪。
从前，满心满眼都是他，自己竟然连一句关于他前女友的事儿都没问过，如今想来，真是对他的过往知之甚少啊。
在恋爱中，打听对方前任的事几乎是情侣间绕不开的话题，可当时的她，不知是出于自信还是疏忽，到底年幼，竟连这幺关键的问题都没问过。
仔细想想，他们俩确实不像真正的情侣。
既没有那种对彼此过往的深入了解，也少了情侣间该有的坦诚与亲昵，更像是探寻原始冲动的野生动物，热血莽撞。
怪不得当初能分手……
如今他总是这样时不时地出现在自己身边，可他到底有什幺目的，她却全然摸不着头脑，满心都是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