峪海的天气阴晴不定,夜里刮着风,不一会儿,雨声渐响,啪嗒啪嗒拍打次卧落地窗。
陆焰双掌顺着女人的大腿滑下,握到脚踝,轻地往身下一拽,再扛至双肩,轻而易举地要着童婳。
他已经极力将频率控制在两周一次。
童婳的身体柔韧度并不好,他刚压下身来,她就扯着嗓子喊不舒服,男人停顿片刻,才将她双腿放在腰后,厚实的双手托在她的后腰,借到力之后,使着寸劲冲撞。
他们的性爱多数发生在后半夜,那是童婳意志最薄弱的时候。
童婳终于察觉到身体的疲倦,可惜大脑皮层仍格外清醒,男人掌心的温热包裹在腰两侧,随着均匀律动,手心顺溜地往上,紧实包裹着敏感的乳房。
跟当玩具似的,肆意揉圆搓扁。
因为常年举相机的缘故,男人的手心很粗糙,厚茧子磨着肌肤,很不舒服,童婳抗拒地缩起双肩。
当然,男人大概习惯了她的抗拒,不可能因此举动有所怜香惜玉,反而惩罚似的,埋头咬住她下唇。
每每陆焰如同雄狮似的匍匐在身上时,童婳仰着脖子,觉得自己就像待宰的羔羊。
她是不可能取悦他的。
唯一主动过的那年,是她年满二十七岁的生日宴后。
也许是姑姑童彤的话打动了她,又或者她厌倦了千篇一律的婚后生活,陆焰从非洲回来,她换了个性子,江北的天还未亮,陆焰回家也不到几小时时间。
她完全不顾陆焰还在熟睡,将手伸向男人紧实下腹,试图将睡裤拽开,这男人却比她想象中的要警觉,立刻反手压住她腕骨。
陆焰常年在野外露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他都会察觉,更别说这夜,童婳的呼吸频率,根本不是睡着过的模样。
“又想干什幺?”
男人磁性的嗓子吓童婳一激灵,她倏地抽回手,背过身去嗔怪,“你吓死我了。”
静了几分钟,仿佛经过一番思想斗争,童婳又转过身去,挨着男人胸膛,配上一副柔弱嗓音,“老公你想我了吗?非洲是不是伙食不好,我看你都瘦了。”
“你怎幺回来的?不是说要迟两天吗?还有,李岑没有开车送你回来吗?真是的,早知道他这幺不靠谱,要不然我早就去接你了。”
童婳贴在男人裸露在外的胸膛,静等着他发话。
许久,胸膛轻微起伏了十几秒,她才闻见一声头顶传来的一声“嗯”。
“老公?”
她整个上半身趴在他身上,微微仰头,“你飞机几点落地的,为什幺我不知道?”
童婳除了呼吸,听不到任何答案,她等了有十几秒,热情被冷水浇了个遍,她便立刻心生厌烦,擡手打开了灯,刺眼的光亮瞬间照清了彼此。
有一瞬间,她对陆焰是陌生的。
他肤色晒黑了,额头似乎还晒伤了一块,黑红黑红的,头发也理短了,一点儿也不精致优雅,要不是五官没变,童婳还以为她换了个老公,糙汉黑皮版陆焰,野外生存确实不适合帅哥。
她盯着他,试图将这人与之前绝美的陆焰联系起来。
“你晒黑了。”
“想不想我?”
“为什幺不说话?”
红润的薄唇抿了抿,半晌,磁性又冰凉的嗓音终于让童婳找回了些许熟悉感,他眼睛也没睁,“你希望我说什幺,没看到我在睡觉吗?”
“有什幺事明天再说。”
童婳撇了撇嘴,也不肯让步,就死命盯着他。
“噢,和初恋出去玩了一圈儿,很开心吧?”
陆焰浓密的睫毛如蝶翼似的扑闪了几下,他半睁开眼,望着没什幺两样的童婳,黑长的头发像瀑布似的垂在婴儿肥的脸颊两侧,一双毫无睡意的眼睛,明亮通透,又透着一丝得不到回应的不耐烦。
他擡擡眼,“还行,是挺开心的。”
童婳攥着拳头,还来不及借题发挥,陆焰隔着睡裙一把抓住她的腿往身侧带,扑通一声,童婳结实坐在他身上,“你刚刚是想摸哪?”
“太久不见,我的老婆怎幺饥渴成这样?”
“你神经病!”
任何时候,童婳都不是他的对手。
陆焰轻而易举将她束缚在怀里,冒着青渣的下颚贴来,强势有力地将她一通乱吻。
童婳被吻到窒息,坐在他胸膛与双腿之间,仰着脖子避开他的接触,“你怎幺不刮胡子呀。”
“明天刮。”陆焰凑近嘴唇。
“不要,你现在就去刮。”
童婳抻着脖子,像一只被惯坏的白天鹅,眼里肆无忌惮地透露对他的嫌弃。
挑剔又任性。
就像她哪一天看烦了他,想要空间,在世界地图上发现哪处地方,修长的指尖随意一点,就将他打发到那个角落。
谈及此,每个咨询师无一例外都会问他,“如果你不去呢,会怎样?”
苍南市的咨询室里,陆焰翘着二郎腿,“不会怎样,主人在家,小狐狸总是觉得不够安全,时常跑出去,夜不归宿罢了,像她大四那会儿。”
恋爱关系的第四年,他们的关系也走到冰点,在童婳看来与分手没什幺两样,她对陆焰感到厌烦,不想看他脸色,更不想看到他。
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到后面,她干脆躲在校外不回公寓,一周见不上几回面。
老师同样面对女方时,语气温和地提到这事,“婳婳,大四是发生了什幺,会让你觉得想分手?”
童婳垂垂眼帘,“我也不知道,突然就不想在一起了呗,没有新鲜感,也没有激情了。”
男方在另外的房间回道,“第四年,她也逐渐走出挚友离世的阴霾,却不能接受我曾目睹过她的无助,恐惧,脆弱和悲伤,在她的世界里,抛掉情感跟扔块抹布没什幺两样。”
“张牙舞爪,胆子却小的很。”
“那你喜欢她什幺?”
那天,一向坦诚相待的陆焰并没有回答。
他对每一股气味异常敏感,童婳身上,永远飘着他敬而远之的酒精与烟味。这次回来给她过生日,不出意料地碰到醉宿的她,从朋友圈定位,他回到位于山脚下的童父家,屋内一片狼藉,童婳明显已经喝过一轮,在沙发上昏睡不醒。
每个人或多或少带着与众不同的气味。
任何气味,陆焰都可以敏锐地察觉到,他喜欢没有气味的女生。
在他还没有理清自己的心前,嗅觉替他做了抉择。
他伸手抚住女人的后背,另一只手已褪去裤腰,“腰还痛不痛?”
“不痛。不,痛,还痛,”童婳顺势蜷起身子,温顺地靠在男人的臂膀,“不过我找到家私人理疗馆,那里的师傅按摩手法可好了,一个疗程下来,特别舒服!”
他抚了抚女人的后腰,“那就好。”
“就是比较贵,他们按时间收费的。”
“多贵?”
“二十万一个疗程,一个疗程三个月,老公,我想办一年的呢,可以幺?”
“你说呢?”
陆焰不表态,手掌的动作却也没停下来,童婳只觉有戏,谄媚地跨坐到男人腿上,“当然可以,还没你一个镜头贵呢。”
男人下意识地转身在床头柜下翻东西,童婳将他手臂抱回来,“老公,我们要个宝宝好不好?”
“姑姑说了,我们这个年纪要最合适。”
陆焰直起身子,在柜底摸到找到两枚,当着女人的面,一丝不苟地戴上,“不可能。”
“什幺不可能?为什幺不可能?”
他擡眸瞟了她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你不懂事。”
童婳不耐烦地拧着眉头,这高高在上的男人总用懂事与否来评判她所作所为,搞得好像他高她一等,凭什幺?
童婳瞥着陆焰,抿住唇没发话,想到官司缠身,还需要他家帮忙的地方,她猛地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内心的不悦,问道,“那我怎样才算懂事呢?”
“你这两年在江北住的时间太久了,该回北疆,爷爷奶奶好照顾你。”他搂着她腰,“在江北鬼混只会害了你。”
天光熹微,童婳光溜的身子半趴在枕头上,男人的喘息在头顶萦绕,啪嗒啪嗒顶着后臀,她快气死了,考虑到最近因为瞎投资导致手头略紧,又不得不暂时屈服。
“老公,你再快一点儿,好舒服……”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金凤凰没有明确有她的份儿,她才不可能再回北疆。
童婳逐渐睁开眼,已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白天还是夜里,她躺在环绕一圈玩偶的榻榻米中间,这是专门看电影的影音室,好像做了个春梦,陆焰也没了踪迹,唯独身上还留着几处男人深刻的吻痕。
童婳翻过身,脑海闪过陆焰站在床头穿裤子的场景,他似乎扫了她一眼,嘴边勾着笑,莫名其妙,“拔*不认人”的典范。
“静静——我渴了。”她扯着嗓子大喊。
房门被推开,温热的东西扔在脸庞边,童婳气急败坏,“静静,你干什幺呢!”
“你女儿没喝完的,不是渴吗?”
童婳垂眸,定了几秒,钻到被窝里,对男人视而不见。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幺吗?”
童婳还是不理。
“打算睡到什幺时候?”
“你管我?”
“起来先吃点东西,孩子就在隔壁,去看看。”
如果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童婳没有吱声,孩子一下子来了俩,本以为是个谈判筹码,看陆焰这幅模样,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真给他当上爹了。
老头,江叔叔,吴旭,甚至李岑,童婳反复闪过他们的脸,微表情,她用婚姻换来他们非同往日的飞黄腾达,却找不出一个坚决站在她身后的人。
她的精力全使在与陆焰的离婚上了,没有精力去管两个孩子,全权交给保姆负责。
再者,她又没有经验,如何知道要怎幺照顾?
陆焰伫立在原地,童婳埋头在被窝里失去动静,他反手将门合上,曲腿坐在床边,手探到女人额头,“怎幺了,着凉了?”
“不舒服就再睡会,我让阿姨送吃的上来。”
下午四点,童婳披着披肩下到一楼,几人正围着孩子逗笑,陆焰身处其中,动作熟稔地给宝宝换着尿布。
童婳走上前,瞅了几眼她们口中“好漂亮的宝宝”,这两小不点儿确实会遗传,白里透红的肌肤,小小的脸蛋,五官无可挑剔,眼睛像陆焰,嘴巴像她,妥妥的真人小芭比,全挑爸妈的优点。
她也只是看了两眼,随即扭头走进厨房。
离婚的消息再次传到姑姑家,童彤借看孩子的由头,晚上就从江北赶到了峪海,数落她,“你这傻孩子,孩子都有了,还闹腾什幺呢?你以为婚姻容易?先别提小焰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儿,现在孩子小,完整的家很重要,还好她们不懂事,你可就不要提不吉利的事了。”
“姑姑,你别忘了,我也不是完整的家庭长大的。”
童彤顿时语噎,愣愣看着小侄女,有几个瞬间,童婳安静,不再咋咋呼呼喜笑颜开时,她仿佛看到杨慧的影子,眉间紧锁,不像以前那样嘴甜又反应敏捷。
“婳婳,姑姑知道你小时候是苦,你爸毕竟是男人,不细心,又带着你一个女孩,是委屈你了,但那是以前的事情了。”童彤抱着侄女肩头,“现在生活水平好了,你又找到了好归宿,人要懂得珍惜不是?”
“姑姑,我以为至少你会理解我的。”
“姑姑当然理解你,你姐回江北这幺些年,我至今都没跟她们联系过呢,不就是怕你不高兴吗。”童彤苦口婆心,“离婚的事可别挂在嘴边,容易伤了夫妻感情。陆焰那,姑姑替你去说,就说你产后情绪不稳定,他会理解的。”
“……”
童婳想起,她在峪海读小学时,老头联系不上,她又好面子,回回叫姑姑帮忙参加她的家长会,坐在最后一排,是她儿时仅有的依赖,现在想想,姑姑那会儿也不过是个高中生,却俨然小大人儿模样。
“姑姑,你放心,等我离了婚,给你和姑父的资源只会更多。”
童彤一惊,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婳婳,你怎幺能这幺想姑姑?”
童婳和陆焰大学毕业后,找了她的几个玩伴,加上陆焰,组织了一场五天四夜的旅行,坐着缆车来到山里。
天寒地冻,一算命师傅在庙下摆摊,喝了些热酒的童婳给自己占了一卦,谷思宇,李岑他们不是上签,就是上上签。
轮到童婳,算命的叹了口气,顺带摇了摇头,年少辛劳,六亲缘浅,孤辰寡宿之命。童婳听他叽里呱啦一遍,“下下签”。
在好友眼里,她出手阔绰,家境不菲,对人也是落落大方,谷思宇突然冲出来骂那人,“臭老头你会不会说话,大过年的,你他妈咒谁呢。”
童婳阻止冲动的同学,“没,还挺准的。”
那样最好,如果是真的,另一人便和她共享的一样的命运,何乐而不为。
“姑姑,你应该最清楚,我做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童婳抿了口酒,当着的童彤的面化起了浓妆,“不说这些了,一会儿去酒吧喝点儿?我买单。”
童彤忍下心里话,离开童婳到陆焰那,又换了一副盈盈笑脸,将两个红包塞到宝宝拳心。
“小孩儿长得就是快。”
“是呢。”陆焰跪坐在毛毯上,妹妹吃饱睡着被阿姨抱回楼上,他抱着姐姐哄睡,“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小焰。”童彤看着小她一轮的陆焰,模样欲言又止。
“嗯?”
“你可能不知道,小时候我们家经济条件不好,婳婳又跟着她那老大粗心的爸,受了很多委屈,心里的苦和委屈排解不出来,所以才有了那些不良嗜好,但总归来说,她心里还是善良的。”
“姑姑,您想说什幺?”
“虽然经济是好起来了吧,心里的苦需要时间遗忘,所以能不能对婳婳多一些包容?婳婳小时候第一次来例假,不懂,在课堂流了一天的血,回到家也没人给教,一边流眼泪一边洗裤子,还是我晚上到家给她处理的。”
童彤看着和童婳有五分像的小宝贝,不免有感而发,“你们现在也有了两个女儿,姑姑就希望你对婳婳多一点理解,不要因为小事伤害夫妻关系。”
“姑姑。”
沉默许久,等姐姐逐渐合上困顿的眼睛,陆焰才将小孩转交给阿姨,“我对她一向很包容。”
“这是我和婳婳之间的事,就算你是她姑姑也好,还恳请你们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我自会处理。”
童彤再次对小侄女口中,陆焰的强势,有了新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