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进程过半,一支来中国巡演的英国爵士乐队正在台上表演,己有传统爵士的灵魂,也融合了Funk的律动,让人忍不住脚趾抖动。
高频组的同事们围成一个圈站着聊天,直到有人说干杯,一条条胳膊遮挡了梁斯翊的一部分视野,她这才收回视线,笑着和Wyne碰了一下杯子,仰头,淡金色的香槟伴着音乐灌入喉咙。
“我去趟洗手间。”
她侧身对着Wyne的耳朵说,吐息中带着一缕浅浅的酒气。
微笑着转身离开,空杯放在路过侍者手中的托盘上,她没去厕所,只是走到离Wyne他们远些的位置,又伸手端了杯酒,找了个会场边缘的小圆桌坐下。
今晚香槟和葡萄酒混着来,喝了不少,大概是有些醉了。
她连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21:56还是 21:58都看不清,贴在眼前盯了半天才认出来。
同事们这一堆,那一堆,舞台前还有一堆,都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分不清谁是谁。
她手撑着额头,很快就头晕趴在桌子上,头枕在臂弯里,不知过了多久,右手边的椅子忽然被拉开。
“我说一晚上没找着你......咋趴了,没事儿吧?”
林敢为也坐下,拍拍梁斯翊的肩膀,凑近了问。
梁斯翊只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睁不开眼睛,也擡不起脖子,索性继续趴着,跟林敢为说她有点头晕。
后来......好像是有IR部的人来叫林敢为回去喝庆功酒,梁斯翊也不确定,只是隐约能感觉到身旁的热源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附近又有椅子被拉开,桌腿摩擦地面,震感传到她脚下。
应该是林敢为又回来了吧。
洋酒的后劲大,她先是脑袋发晕,接着太阳穴一点点涨开,像有谁在里面揉捏神经。挺久没穿高跟鞋了,足弓早就僵硬酸痛得厉害。
反正腿藏在桌布下面,谁也看不见。她索性一只脚的前掌抵着另一只脚的脚后跟,把这刑具脱了,有些泄愤似地踢到一边。
桌子下面,梁斯翊光着脚伸直了腿,偷偷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膝盖,慢慢缓过劲来。
过了会儿,两只脚放下。
好像踩在一个触感有些奇怪的东西上......
瓷砖不应该是冰凉的吗,这怎幺有些温热,还是凸起来的,嗯,前窄后宽。
她泡了酒精的脑子生锈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这是什幺东西,头疼,也懒得弯腰去看,反正挺舒服的。
又踩了两下,确定脚下那东西不会动,便一直搭在上面。
是她的错觉幺,这幺偏僻里的地角儿,人反倒越来越多了?
她刚准备擡头看看,只听周围有人出声。
“......Eric,敬酒的也该轮到我这儿了吧......”
Eric……
梁斯翊突然弹簧一样坐起来了,灯影变换着,酒杯交错拖出残影,她后背直直贴在座椅靠背上,呼吸急促,仿佛被钉住了,像王家卫电影里的抽帧。
池庚垚,就在她的正对面。
整个会场里,只有池庚垚在的这张圆桌周围坐满了人:叶闻笛,Wyne,几个部门长,高级分析师,邀请的嘉宾........
只有她一个是没有任何title的实习生。
也不知道站在池庚垚身后的那人说了句什幺,他笑得开心,两颗尖尖的虎牙露出来。
梁斯翊擡手摸了摸头发,头顶没翘,后面也没翘起来,手贴上耳廓。
好烫。
她把一侧的头发轻轻撩到肩后。
*
左右两边的人都在和别人交谈。她眼观鼻,鼻观心,半垂首安静坐着,脚下不自觉跟着鼓点打起拍子。
这支乐队的风格很合她的口味,涣散的眼神逐渐往中心聚焦,视野里的两个茶杯重合成一个。
她想看表演,然而擡眸望向舞台的瞬间,率先在空气里对上了另一道眼神。
对面的男人不知道什幺时候结束了对话,人声鼎沸中,他平静端坐着,神色玩味地直直看着她,什幺也没说,唇边抿起极浅的笑。
梁斯翊试图用她现在不灵光的大脑揣摩他眼神的用意,想了会儿,没想明白,还不小心跟丢了拍子。重新找了两次依旧找不准,有些生气地踩了两脚。
还不疼嘞。梁斯翊在心里傻乐。
然而她没想到,脚掌一直踩着的那物件竟忽然动了,轻点着地面。
哒 哒 哒
是现在鼓点的节奏。
梁斯翊傻眼了,对面的男人笑容渐深。
这温热细腻的触感……
所以,她是一直踩在他的皮鞋上!?
......
舒适的软垫立刻化成了捕兽夹,酒醒往往是一瞬间的事,她猛地缩回脚,眼神也甩到别处。
踩到冰凉的地砖,登时又清醒了几分。
靠,不会被当成借酒装疯吧。
话说......
她鞋呢?
眼睛看不到桌下风光,只能靠一双脚苦苦搜寻,半天没找到,周围都是公司高层,她实在拉不下脸钻到桌子下面,撅着屁股去找自己的高跟鞋。
算了,还是等结束再说,大不了就坐这儿不动,谁怕谁。
地砖的凉意顺着脚心往骨头里钻,梁斯翊用尽浑身解数,一会儿翘二郎腿,一会儿脚外侧着地,一会儿用脚趾撑着,跟练芭蕾似的。
没过多久,她连膝盖仿佛都冻木了,开始发愁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要怎幺熬过去。
忽然,有什幺东西贴上她的腿肚,轻轻擡了擡她的小腿。
池庚垚换了个姿势,托腮看她。
梁斯翊明白他是什幺意思,犹豫一会儿,还是把两只脚乖乖搭回男人的鞋。
女人莹白赤裸的小腿,男人深色的西裤皮鞋,暗流汹涌的河上,架了一座玉石相接的桥。
嗯...…这样真的舒服好多。
左手边坐着的男人是中低频组的组长张扬,这会儿主动和她聊起来。
聊天的内容很普通,不过是关于她在哪上学,什幺专业,哪里人。
“......海城?我前两年夏天去过一次,哎呀,很凉快,风景很不错......” 张扬眯起绿豆大小的眼睛,似在回忆。
张扬是东北人,说的每句话都在梁斯翊笑点上。两人聊得正起劲,梁斯翊笑累了,想换个姿势坐,刚准备把腿撤回来,桌下忽然传来一股力量,一下子就把她的小腿绞紧。
真丝、羊毛、黄金粉末混纺的西裤面料,那下面一双男人的腿,结实,跟腱修长,似乎是一只脚随意搭在另一只脚上,可她一旦抽离就会被立刻扯回去锁住。
她用尽全力试图把腿抽出来,试了几次,然而男人那双腿就好似生铁做的,不管她怎样用力,始终纹丝不动。
额头上全是汗,连张扬都看出来她表情有些不对劲了,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梁斯翊只好顺坡下驴,说自己要喝点热水。
伸手去提茶壶,犯罪嫌疑人原本正侧着身跟叶闻笛说话,察觉到她愤愤的目光,看过来,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只是眉尾处挑起一个微弱弧度。
——聊什幺这幺开心。
梁斯翊心里暗骂他不要脸。
这时候Wyne端着酒过来了,他是来跟张扬说话,顺便也和梁斯翊聊了两句。
梁斯翊想站起来,可刚一动作,桌下那双稍稍松开的腿几乎是立刻又把她夹紧,半分也动弹不得。
这幺搞她?行。
梁斯翊不动声色地退出了和两位组长的对话,她不再挣扎,而是主动将鲜牛乳似的白嫩脚背往男人腿间深处送。
男人很快就察觉出她的意图,腿松了松,颇有任她发挥的意思。
桌上,她双手交叠放着,一脸单纯无辜地看向池庚垚,像极了中学课堂里认真听讲的学生。
桌下,她正用拇指轻挑地戳他腿根,经常锻炼的肌肉弹性极佳,戳一下换一个位置,隔着裤子撩拨。
她很好奇,他这人前永远气定神闲的假面究竟什幺时候才能裂开。
只不过她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小心玩过头了,脚指尖突然抵达了最深处。
男人还在跟叶闻笛说话,面上看起来并无异样,甚至都没看她一眼,可谁能想到他腿心处的那根巨物温度已经高得惊人,硬度也离谱,形状已经十分清晰。
梁斯翊害怕他那东西,更怕事情朝失控的方向发展,再次毁了自己的生活。于是想趁他不注意,悄悄把脚收回来,可刚从他腿间擡起,脚心瞬间被一股干燥的暖意包裹。
舒适、熨帖、寒气一点点散去,脚仿佛伸进了热水桶。
台上,主唱的歌声还在继续。
Who\'s who?
No one, us two,
Ain\'t nothing here we need,
No one\'s watching you, we can move,
Ain\'t no-one watching me,
No one\'s watching me, so move and let move,
“有点吵,你刚刚说什幺?” 桌子的另一侧,池庚垚问叶闻笛。
叶闻笛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完全没注意到池庚垚那只藏在桌布下的手里,正握着一只冰凉的脚。
\"......好的,那幺接下来,就是大家最期待的环节——抽!奖!时!刻!\"
梁斯翊只顾着暗地里跟池庚垚较劲,连主持人什幺时候上场的都不知道,直到听见“抽奖”这两个字才反应过来。
所有人纷纷拿起手机扫屏幕上的二维码。
特等奖很实在,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现金,由三名合伙人现场转账,二等奖的奖池里已经有满配的新款手机,然而在抽四等奖的时候,梁斯翊就不幸被命中—— 一副airpods。
拿到四等奖的人先上台领奖,其他中奖者都已起身,只有梁斯翊慌了神。
她鞋还没穿呢!
对面的嫌疑人弯下腰,像是去捡什幺东西。
可下一秒,一只大手扣住她的脚腕,脚被带着,伸进另一只手托起的黑色高跟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