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待的城市是个出门呼吸两口新鲜空气都要花钱的地方。
所以两个人决定凭着学生证买学生票，去非营利性美术馆泡一天。
周琦很喜欢艺术。
说艺术和社科专业相关也不为过，当然最大的理由也是她自己对艺术感兴趣，所以日常她也会读很多艺术史类的书。
卢侥杳虽然审美倾向和周琦差不多，听歌看书欣赏画作都能聊到一起去，但他却说不出每幅画都有什幺典故，只能挑观察到的细节表示这里好美好精细。
周琦就给他讲。
这幅画属于哪个流派，这个作者从哪些人脉受到影响，在那个年代诞生了怎样新的创作手法。
因为是在美术馆，所以声音要放低。卢侥杳长得高，很自然地主动弯腰下去将耳朵凑近周琦的唇。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很好听，解释得好清晰。
卢侥杳点点头应她，被眼前这面大量复制艺术所占满的墙夺去了视线，感觉大脑充满了新知识。
她好厉害。
卢侥杳意识有点飘飘然的，听着周琦有条不紊的声音，内心由衷地浮起感叹，没意识到自己美滋滋地嘴角上翘，被她拍了一下肩膀。
“卢同学有没有在认真听？”
周琦音量很小，卢侥杳听得出她是故意装凶的，根本就是要逗他。
“有，有，你说他把明星和政要人物转化为艺术符号，但是这里只能看到他用丝网印刷做的罐头。”
即使她没有真生气，卢侥杳也不敢怠慢，赶忙憋起笑完整复述了一遍。
这还差不多。
周琦满意地点头，转身朝下一个展厅走去。
她们在美术馆不会牵手，也不会并肩走。两个人只会按各自的节奏走走停停，偶尔才凑在一起站定，对着同一幅画聊上几句。
这是浏览艺术作品的时候，她们都觉得舒服的方式。
所以，在外人看来不容易觉得她们是一起来的。
“Zoe？”
不远处有人喊周琦的英文名。
卢侥杳几乎是迅速转过身去搜寻她的位置。
周琦在他几米开外，刚好走出展厅站在展馆走廊，一位卢侥杳不认识的白人男性出现在她身旁。
很明显是熟人间的社交距离，周琦和对方聊了两句后就把脑袋转过来，眼神和卢侥杳交汇。
——我和他一起来的。
——他是我对象。
卢侥杳边小步赶过去，边听见周琦朝陌生男性介绍了自己。
陌生男人很礼貌地向卢侥杳伸出手，周琦说是她实习地方的同事。
卢侥杳和他握了握手，明明没有跑得很快，呼吸却有点乱，一句很高兴认识你讲得隐约磕绊，表情有一些古怪。
卢侥杳打心底里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这样容易吃醋容易惊慌容易手足无措的自己。
没来得及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重新进入交谈，周琦就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三两句结束了和同事的寒暄，礼貌地互道下周公司见。
还没等她有任何表示，卢侥杳便急急地开口，“抱歉。”
“抱歉，周琦。是我不好。刚才有点着急。”
“是我不好……”
刚才明明听到她的名字，一时间眼神却没有寻到她。
然后下一秒，她和另外一个男人站在一起的场景就引入眼帘。
很阴暗的东西在那个瞬间突然升上来狠狠压住了心脏。
她在正常地社交，他总不能逾越地用自己的私欲控制她，更不能把自己的负面情愫倾注于她。
他明明知道这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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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侥杳的头低得看不见表情，从刚才开始道歉就只剩反复的那几句。
小狗特别特别认真地在反省自己，看起来好可怜。
周琦都没有想怪他。
其实刚才只是他一瞬的情绪外露。对方跟卢侥杳又不熟，怎幺可能敏锐地感知到他如此微妙的焦灼。
也就只有周琦发现了。
“卢侥杳，我没生气。”两个人正站在走廊，音量可以恢复正常，但周琦还是凑近了他，轻声低喃。
“没关系。”
她去牵他的手，大庭广众下只能偷偷的。
他的手湿漉漉的，掺着汗。周琦捏住他的掌心用力晃了晃。
“现在好一点了？”
她问他是不是还焦虑。
明明是他不好，怎幺这个时候反而让她关心他。
周琦真好。
哎，周琦真好啊。
卢侥杳心里波涛汹涌地，咬着唇低低地说，“…嗯。”
是他自己的问题，没有什幺周琦能做的，也不应该由周琦来解决。
卢侥杳明白这个道理，周琦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卢侥杳重新清了清喉咙，回望她关切的眼神，很努力地重新应了一声：“嗯。好很多了。”
她总是无限宽容地允许他，那他也要努力向前迈步才是。
“嗯。那就好。”周琦笑了，她一直笑得特别好看。卢侥杳又觉得心脏的鼓动加快了，不过这次终于也跟着她轻轻笑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