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秘密(五)

“唉,这孩子太可怜了,还有他父母...真是人不当当畜牲...”

“他父母坐牢了,要不就让他住在咱们家吧,刚好明玉也能陪陪他。”

“我没意见,爸爸。”

三人的对话在蒋臣玉出现后戛然而止,徐丽婷心疼地上前抱住他,柔声问:“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似乎陷入某种自我封闭的状态,眼神空洞落不到实处,哪怕徐丽婷主动搭话,也只是机械地点头,然后又陷入沉默。

昨天发生的事给他带来的后遗症很太大,一闭上眼都是那人脱光衣服扑过来的场景,恐惧、无助,醒来后不知道该怎幺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只能以沉默的方式来保护自己。

徐丽婷很理解他,回头冲沈明玉递过去一个眼神。

沈明玉抓住他的手腕往外走,指着院子里停放的两辆自行车,说:“走吧,我带你去溪城湖骑行一圈。”

好在,他没有拒绝。

两人沿着溪城湖畔的公路一前一后骑行,雨后的溪城湖风景配得上未来5A级景区的美名,阳光倾洒湖面,涟漪一圈圈地荡开,浮光跃金。

沈明玉跟在蒋臣玉后面,静静注视着小少年清瘦单薄的背影?

得知他杀害父母后又自杀的秘密后,她多希望自己和那些穿越小说的主角一样,来到过去拯救他于危难,而不是做了一场虚幻的梦。

这样的话,既定的结局被自己强行更改,他的结局不再会是死亡...

她想得出神,前面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

蒋臣玉停在前面,出神地望着某个地方。

湖面的风吹向他,发丝轻晃,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氤氲着微光,他闭着眼,与微风相拥。

沈明玉想起昨天他的崩溃和恐惧,内心泛起一阵涟漪。

“今天天气很好。”

转头相望,目光交汇,他眼里盈满笑意。

“是啊,天气很好。”

她微笑着回应。

“走吧。”

清风拂面,小少年继续向前骑行,纯白的衣服一角在风里飘晃,周围景色变换,他在尽情享受着这份宁静与美好。

“所以...他们判了几年?”

蒋臣玉靠着湖畔的某棵树,不在意地提及自己所谓的‘父母’。

“...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至于具体几年,我舅舅也没说。”

她如实告知。

“...那...他呢?”

提及那个人,蒋臣玉的脸色又变得很难看,侧过身捂住嘴,不算明显的喉结一阵滚动。

“...他毕竟是M国人,Z国的法律并不能给他判罪,所以...他已经被自己的国家引渡回国了,这辈子应该是不会来了。”

她学他以前那样勾住他的小拇指,又说:“臣玉哥,有个好消息你想听吗?”

“什幺好消息?”

他问。

“我舅舅为了给你出气,偷偷找人把他揍了一顿,打得可狠了,牙齿都掉了两颗。”

说完这些,他的心情多多少少好了些,嘴边都有了点微笑的弧度,“谢谢你,也谢谢你的舅舅。”

“臣玉哥,风雨过后就是晴天,未来等待你的一定都是好消息。”

湖水荡漾,清风徐来,小少年身上清爽的洗衣粉味道与体温一瞬间将她笼罩。

“明玉,我的未来你也会陪着我吗?”

时间按下暂停键,沈明玉在他怀中感受着他的心跳,犹如置身于仅剩彼此存在的世界,没有外界纷扰,只余彼此的心跳声。

“会的。”

抓紧手中散发洗衣粉味道的衣服,她点了下头。

这之后的第三天,蒋臣玉的外公将他接去了自己身边生活,沈明玉怕他又遇上之前的事,所以从徐涛那里侧面打听来他外公的人生经历和性格。

他外公是大学教授,外婆也是小学老师,夫妻俩性格古板却温和,蒋臣玉和他们一起生活会比之前好太多太多。

即将分别的那一刻,沈明玉将泛黄送给他作为陪伴。

临行前,蒋臣玉红着脸抓住她的手腕,低头极快地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抱着蛋黄坐进车里和她约定:“明年,溪城湖边,我会来找你,千万别把我忘了。”

轿车行远,小少年的脑袋探出车窗,遥遥和她笑着道别。

她站在原地,目送载着他的车转过一个弯消失在视线中,很久后,她深吸一口气转身,眼前事物开始崩塌,耳边一阵嗡鸣后,她艰难地睁开眼,入目是大面积醒目的白。

嘀——

嘀——

“明玉!医生!医生!”

还没来得及看清身边人,一道人影就踉跄着迅速冲出病房,带倒的矮凳砸出哐啷一声巨响,吵得她耳朵发麻。

自己这是...回来了?

擡起胳膊,右手手背上还扎着输液管,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也在嘀嘀地响。

看来真的只是一场梦。

她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幺心情,有一丝怅然,也有一丝遗憾,遗憾的是自己救了蒋臣玉到头来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眼眶刚泛起酸意,医生和陈思远推门而入。

陈思远现在的样子让她心中一紧,他像被抽走所有精气,肉眼可见地瘦了两圈,两颊轻陷,眼下挂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密布红血丝,下巴上一圈的青色胡茬显得憔悴不堪。

沈明玉张了张干涩的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思远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声线颤抖:“明玉...”

医生在一旁温和道:“你昏迷刚醒过来身体还很虚弱,回家记得好好休息,不要剧烈运动。”

陈思远微微点头,眼神一刻也没从她身上移开,“我还以为...以为...”

她看着疲惫的爱人,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嘴唇翕动,“都没事了。”

医生离开,病房只剩她和陈思远。

“明玉...”

陈思远握住她的手,声音发抖。

“蒋臣玉...”

说出这个名字,他身体明显一僵,缓缓擡头,与她对视,眼底流露慌乱,却装作不解,“什幺?”

“我知道你是蒋臣玉。”

她很平静,眼神无波无澜。

蒋臣玉松开她,低着头,“你都知道了?什幺时候发现的?”

“前几天...”

现在,她对蒋臣玉唯剩怜悯。

“对不起,是我差点害死你。”

他声音里是懊悔与自责,双手握紧她的手抵在额头,指节泛白。

“为什幺呢?那幺多人里,你唯独跟着我?”

她很不解,那天探险的几人里还有别的女生,他怎幺就盯上了自己?难不成还真是梦里那样,她和他之间有前世纠葛?

蒋臣玉声音放缓,说:“我也不知道为什幺,从你踏进我家的那一瞬间,我就觉得你很熟悉,好像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沈明玉身体往枕头上一靠,疲惫地捏捏眉心,“其实,在昏迷期间我做了两个梦。”

她将梦里的情节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每一个细节都没遗漏,他静静听完,也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那不是梦。”

她说的第二个所谓的‘梦’中的事在他身上切切实实地发生过,十岁到十九岁,他遭遇了长达九年的...猥亵(用了个温和点的词)

直到十九岁那年,他实在忍受不了日复一日的折磨,亲手杀了导致一切悲剧发生的父母,后来又无法忍受自己遭遇过的一切,他割开自己的喉咙,将自己混乱、肮脏的人生彻底画上句号。

“你是说,你真的遭遇过...”

沈明玉嘴唇紧抿,没再往下说。

“嗯...你会嫌我脏吗?”

他惨然一笑。

“不会。”

她毫不犹豫的答案让他一愣,“真的?”

“我不会因为加害者犯下的错去认为受害者肮脏或是应该遭受这一切,蒋臣玉,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觉得自己脏。”

“肮脏的,应该是导致你遭遇一切的加害者。”

蒋臣玉沉默,那些年成为地缚灵的日子,他无数次听到从自家门前经过的人咒骂自己是畜牲、恶种,明明,明明他/她们什幺都不知道,却把所有过错一股脑押注到他身上,将他当做瘟疫避之不及。

无数个日夜,他被束缚在死都想脱离的一方天地,默默承受那些不堪入耳的骂声。

日复一日的煎熬中,他变得麻木,被困名为‘家’的牢笼里遭受无尽的心理与肉体折磨。

他以为自己将永远被困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时,沈明玉出现了。

她如同一束温暖的光照进他死寂的世界,不由自主被她吸引,扑面而来的熟悉感像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他。

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幺会对初次见面的女人产生如此强烈的熟悉感,就好像...他和她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所以,他于黑暗中紧紧贴上她,任她的体温与香气将自己包裹。

二十多年的孤独在她出现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贪婪地想要更多,触碰的欲望在看到她与另一个男人在自己曾经的房间里相拥接吻时被彻底激发。

那一瞬间,莫名的愤怒与醋意快将他的理智烧毁。

剩下的唯一念头是——他要把那个男人的身体夺过来,取代他去亲吻女人的嘴唇,抚摸她的身体,不顾一切占有她。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将自己的灵魂与那个男人的身体融合。

当他重新感受到心脏的重量,再次睁开眼,他竟真的成功占据那个男人的身体,并拥有了带给自己强烈熟悉感女人——沈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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