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意揣测

(七)

谭周游余光注意到詹洋的身影,便拔步走了过去。

他倒乖觉,詹洋收回视线,冷哼一声。

她在原地做拉伸,身姿柔软轻盈,像轻轻压下的柳枝。

谭周游静静地站在一旁。

詹洋问几点了,谭周游说十二点半。

詹洋问:“他们没回来?”

“嗯。”

“走吧。”

“去哪?”

詹洋不耐烦:“啰嗦。”

“好吧。”

詹洋饿了,所以去的是园区外一家农家乐,点了几道爱吃的,人不多,上菜很快。

詹洋每道菜尝了一筷,评价:“味道一般。”她睇他一眼,“你不吃?”

谭周游欲言又止。

詹洋不屑:“装什幺可怜。”

谭周游拾起筷子。

詹洋见他不吃菜,只扒眼前的米饭吃。詹洋在心里冷笑,爱吃不吃,矫情。

詹洋吃饱后打电话给詹国栋让他转钱买单,888。

詹国栋嗓门大,谭周游能听见电话那头詹国栋在骂骂咧咧。

付款时老板娘说270,谭周游闻言看了眼詹洋。

詹洋不拿正眼瞧他,鼻子哼哼:“看什幺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可能因为她今天穿着小羊图案的睡衣,气质软塌塌的,没了以往的侵略性。哪怕对他冷言冷语,说一些威胁的话,谭周游的身体也不再条件反射般紧绷。

离开时詹洋从收银台捞了一把薄荷糖吃,甩给谭周游一颗。

她今天似乎心情不错。

谭周游边剥糖边想。

詹洋含着糖,慢慢往回走,午后阳光刺眼,詹洋擡手挡在额头。

谭周游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路窄车多,两人时不时地避让。

詹洋趿拉着小羊图案的棉拖,行走间,裤腿晃荡,时而闪烁出白皙的脚踝,精致的像一截软玉。但她垂在腿边的手,却粗糙得像被砂纸磨过,关节粗大,暗疤累累,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所伤。

一块顽石的锻造尚且需要精雕细刻,而她一个十年间被要求体重不准超过80斤的舞蹈生,想要在短时间内拥有强劲的体能保护自己,又要经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千锤百炼呢。

午后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谭周游难得放松,正神游,听见詹洋问他:“喂,听说华龙校长被双开了。”

谭周游模糊地应了声:“嗯。”

詹洋猜测:“这事跟你转学有关吗。”

谭周游诧异她的敏感与聪慧,点了下头。

“难怪你说是教育局安排的,我还当你骗我,看来我冤枉你了。”话虽如此,毫无愧疚的态度。

詹洋思索着,忽而侧眸,目光如炬:“你不会是相关事件的目击证人吧?”

闻言,谭周游脚步一顿,神情莫测。

詹洋也跟着停下脚步,一脸惊异:“被我说中了?”

他重拾起脚步,两人不知不觉并列走着。

好一会,谭周游都没说话。

詹洋只当他默认了,这幺多天了依旧对和他同班这件事感到恶心。于是詹洋恶意揣测:“你故意的吧,先联系受害者家长,然后撞破校长犯罪现场,成为该事件的目击证人,之后学校和教育局为了压制负面消息,避免你传播不良影响,安排你转学。”

詹洋越想越反胃,薄荷糖的清凉也压不住,她厌恶地刮他一眼:“我就知道你没这幺简单!阴暗鬼!”

谭周游对她的猜忌感到荒谬,他说:“你想多了,我不是故意的。”

詹洋不信:“鬼信。詹国栋还说你不是他私生子,我看你和他一样的阴险狡诈。”

谭周游面色一凛,有些生气,哪怕他再三解释过,詹洋也不信他不是詹国栋的私生子。

他的神情罕见的认真且严肃,一字一顿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詹国栋的私生子。哪怕你说我阴险狡诈,哪怕你觉得我故意转学接近你,哪怕你无故欺凌我,这些都行,我都能忍,但是,我姓谭,不姓詹,请你以后不要再说我是詹国栋的私生子了。”

寄人篱下已经足够他痛苦,再被误解成间接导致父亲死亡的肇事者的儿子,是有多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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