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宇没有听清楚容杏的话,但是看着容杏的脸色也大概知道了态度,就没有再多言。几天内,容杏陆陆续续完成了每个班级的教学任务,甚至面对几个最“闹腾”的班级,她也能灵活应对。赵小宇看在眼里,终于松了口气——至少,这位来之不易的英语老师看起来是真心愿意留下。支教学校再坏也短暂的有了英语老师,不管质量如何,孩子们可以在考上高中的概率也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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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天气回暖,新柳抽枝,整个山村似乎也开始复苏。然而容杏心中却没有因为周围景致的变化而轻松些许。她的脚伤虽然已经痊愈,和学生们的相处也逐渐融洽,甚至久违地找到了些作曲灵感,但关于林斯明的谜团却越萦绕在心头,越来越让她无从逃避。
她刻意避开林斯明,不论是上下楼还是在医务室偶然碰面,都尽量以各种借口绕路而行。明明大山里的日子不复杂,竟也因为“避嫌”,活得像在躲一场猫鼠游戏。但尴尬的是,无论自己如何逃避,两人还是总能在不经意间碰面,那种似曾相识的交汇,总让她心里平添一丝晦涩。
“小容老师,郑盼春好像生病了。”几个小孩簇拥到容杏的身边,面色焦急地说。
容杏刚刚进入班级,她此时甚至感觉还没睡醒,被几个小孩的话,一下激了个清醒,“什幺?”她愣了片刻,立刻迈步向他们所说的方向走去——只见一个小女孩伏在课桌上,脸颊通红,眼睛睁也睁不开。
容杏迅速凑过去,将自己的手搓热,然后轻轻捂在孩子额头上对比了一下自己的温度——如火一般,焦急涌上心头,不过出于成年人的理智,她迅速的分析了当下的情况
学校是寄宿制,家长多半都在外地务工,容杏印象中赵小宇说过,郑盼春的家长常年不在家,学校一般是她的常居之所。权衡下来,她不得不决定打电话给校长。
通知后,六旬的校长年迈,“咚咚咚”敲地的拐杖声老远就听到,早年患病的眼睛都看不清路,急匆匆地赶下来,在班门口时还踉跄了一番,面色苍白的老头刚进教室,就挥着拐杖指挥。
“那个小容啊,你你…你,不要着急,那个我喊了林医生了,他来看看,实在不行,我们送医院。”
老校长在年纪大了手都在抖,但是面容不变的沉静,他的出现似乎给在场的所有人打下了安心剂。
几分钟后,林斯明便出现在了门口,他奔过来,帮小女孩量了体温,看着不太乐观的39.8度,皱眉。
他试探性地按了按孩子的小臂和脖子,继续问,“最近有没有咳嗽?有没有反复出寒汗?”
容杏摇摇头,“看起来没有,不过她情绪恍惚,好像很虚弱。”
林斯明擡头看了她一眼,面色冷静,但语气却透着一丝急切:“可能要去镇上的医院。寨子条件有限,如果在这里拖下去,病情可能会恶化。”
寨子条件不好,说白了就是面对这样的情况,哪怕是林斯明一个拥有渊博知识的医生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林斯明看了一眼老校长,最后把目光投向在场唯一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容杏。
“容老师,可能需要您和我带孩子去镇上的医院检查。”
容杏没有想到事态一下子发展到要进镇子,当然是手足无措,最后还是老校长拍板,连忙催促两人赶快带孩子去医院。
林斯明负责开车,容杏坐在这辆宽敞的越野车后座,怀里抱着发烧,烧的晕乎乎的郑盼春,一点一点的用矿泉水瓶盖给她喂水,不知道是车内空气不流通,还是心里的紧张,让她前额的碎发被汗浸湿。
“医生,除了喝水,我还可以怎幺帮助她?”容杏看着怀里的孩子心里面是心疼的,她刚到英国时,遇上来流感高发期,租住的单间寒冷潮湿,她硬生生在床上熬了三天没吃没喝,直到房东发现她昏迷,才把她送去医院。要不然现在估计都看不到她活在这。
林斯明透过后视镜看像后座的两个人,面色难得凝重,嘱咐“你关注着他的精神状态,如果身体出现抽搐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车速渐渐提升,容杏感受到变化,下意识的用一只手拉住了车内的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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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林斯明车技了得,一路上不少超车按往常要40分钟的路程,硬是20分钟到达了,镇上的医院不大,但是也有基础的检验设备,林斯明应该是请校长联系了,镇上的医生在门口接应着车。
镇医院虽然简单,但设备不差。林斯明抱着孩子冲向急诊,和医生一道快速展开一系列血液检查、CT扫描,忙得脚步一刻都没停歇。而容杏被留在走廊里,指尖微微冰凉,像个无助的旁观者般等候。
直到下午,结果出来后林斯明才缓下来脚步,他和容杏并排靠在输液室门口墙壁。
“郑盼春,只是普通高烧,有点急性呼吸道症状,问题不大,输液观察几天就行。”
容杏拧开一瓶水递过去,汇报完情况的林斯明领过去一饮而尽。
“辛苦了,林斯明。”容杏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
这大概是避嫌以来容杏第一次叫来林斯明全名,没有含糊,也没有刻意疏远,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林斯明侧脸看向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只是嘴唇微抿,摇头否认,“容老师你也是。”
容杏摇头否认,又倏然开口:“当医生很辛苦吧,感觉没有很坚强的信念,应该坚持不下来。”
林斯明透过玻璃窗看像输液室的小孩,像是勾起了什幺回忆,轻笑:“我能有什幺信念无非就是想帮助别人和多赚点钱。”
容杏回想起贺暮雩对着他的外婆生病却没有能力医治时的歇斯底里,淡淡摇头,“其实,我看你未必。”
话落,林斯明的目光沉了沉,没有回应,眼神却像穿透某种屏障般盯着她的脸,久久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