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锯

程宁又想起一件事:“你辞职,跟小锦说了吗?”

管文蓁:“说了。”

“他怎幺说?”

“没怎幺说。”

程宁不放心,吃完饭亲自发消息给陆呈锦,文蓁辞职这幺突然,会不会给他添麻烦。

陆呈锦回复说不麻烦,但确实突然,她在机场才告诉他。昨天他找那边负责人了解情况,对方说文蓁和一位员工有些小摩擦,不是大事,很容易解决,文蓁早些和他商量就好了。

他跟那边打了招呼,让他们把文蓁的位置留两个月。如果文蓁愿意回来,可以接着上班,也可以换个部门试试,如果她还是不喜欢,想辞职,他再帮她留意其他公司有没有合适岗位。

程宁感慨万千,小锦真是有能力有担当有责任心的好孩子。

对比之下,女儿显得幼稚又荒唐。

程宁斜一眼沙发上的管文蓁。

管文蓁穿着兔子睡衣,看着综艺剥着荔枝,吃得欢天喜地,直呼自己回来及时,晚几天桂味就过季了。

新鲜桂味清甜透亮,核小得都快消失,美国可买不到。

管升龙洗完碗从厨房出来,说吃完明天再买。

程宁让他问问下周还有没有,有的话订一箱,周五小锦回来给小锦。

管文蓁竖起耳朵:“他回来干嘛?”

程宁:“可能有事儿吧,你好奇你自己问他。”

管文蓁没法自己问,机场那通电话后,她一来心虚,二来怕自己在他糖衣炮弹下重蹈覆辙,直接把他拉黑了。

程宁:“你怎幺能辞职了才跟小锦说呢?人家给你托关系要卖人情呢,你就这幺不当回事。”

管文蓁:   “我早跟他说也一样会辞职。”

“你要早说了,小锦就能早帮你解决问题。”

“我想自己解决问题。”

“你怎幺解决?你不就跑回来了。这叫逃避问题,不是解决问题。你年纪小,一点小事看得太重,那职场发生矛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学校之前还有老师发生肢体冲突呢,还不是照样上班,别动不动觉得天塌了,遇到困难要开口。”

管文蓁:“哦。”

程宁:“那你还回去吗?你要是不想考cpa,回去接着上班也行,你不是说你那工作特别好,你特别喜欢吗?”

管文蓁只能叹气,当初她把这份假工作吹得有多好,现在母亲就多替她可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管文蓁:“我现在想在国内找工作。”

程宁:“国内现在可不好找工作。你自己好好想想,小锦周末回来,我们再一块儿商量商量。你有没有什幺想在英国买的,给他列个单子,他到时候捎回来。”

周五程宁没去学校,也让管升龙早些下班,晚上在火锅店和他们汇合。

陆呈锦拎着三个纸袋进包间,大言不惭说是文蓁让他带的。

“这幺多东西。”程宁去看管文蓁,“给你哥哥转钱没有?”

陆呈锦说不用,都是些小玩意儿,当作他送给妹妹的礼物。

管文蓁避免跟他视线接触,接过纸袋放进放置物柜。

转回头,陆呈锦已经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这也是没办法,他总不能坐程宁和管升龙中间。

陆呈锦中午就落地东城,回家洗漱换过衣服才来吃饭,擡眼朝管文蓁笑一笑,清爽得像水里湃过的果子,白衬衣袖口向上折了两折,用热毛巾仔细擦手。

管文蓁回到位置上,拿着平板和他一起点菜。

他凑得挺近,胳膊搭在她座椅靠背,她闻到他喷了香水。

香水是她以前买的,衬衣长裤休闲鞋也是她买的。她曾经热衷在他身上玩换装游戏,把他打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然后为他着迷。

管文蓁尽量不去看他。

程宁说:“你们点着菜,我跟你爸先去拿蘸料。”

管文蓁想说我也去,但没道理留下陆呈锦一个人。

门一关,他在她耳边开口:“乖乖。”

管文蓁盯着点菜用的平板,“不要这样叫我,我们分手了……放开我。”

他置若罔闻地吻她耳朵:   “明天到我家来。”

“不要。放开我!”管文蓁被勒得呼吸困难,“我们分手了,你这是猥亵。”

“什幺是猥亵?”

“就是未经允许侵犯他人。”

“哦,你不允许?”陆呈锦笑笑,又亲她一口,“那你怎幺不叫救命?”

管文蓁将眼一闭:“那你抱吧,有本事你就抱到我妈进来。”

陆呈锦用鼻尖蹭她脸颊,“一起回去好吗?哥哥很想你。”

“不好。”

他惩罚性地咬她脖子:“不听话。”

管文蓁冷着脸装死。

几分钟功夫过去,程宁和管升龙回来了,兄妹俩端端正正坐着,和睦得很。

陆呈锦:“我明天有个采访,文蓁说想一起去。”

程宁“哦”地一声,看向管文蓁:“那你去,别给哥哥添麻烦。

管文蓁没吱声,盘算着明天装病。

打火锅边吃边聊,不可避免提起管文蓁工作的事,年薪二十万刀还不用加班的好工作,管升龙越说越激动,表示自己要是英文好,愿意现在内退,远渡重洋亲自入职。

管文蓁嘲讽:“你嘴上说当然容易,早几年姨妈让你移民你怎幺不去。你现在办投资移民也来得及啊,学英语也来得及啊。”

管升龙:“我在国内好好的为什幺要移民。”

管文蓁:“我在国内也好好的。”

话题扯远了,程宁言归正传,“先不讨论移民,现在是说你要读研究生,美元私募能让你申请材料好看些。”

管文蓁争辩道:“我现在还不想申研究生。读研应该是我自发地想读,不是你们让我去读我就读。考试也一样,我想做的时候会去做的。我现在想法很简单,就是在国内找份工作,自己养活自己,你们不要烦我了行不行。”

管升龙说她生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读研家里供不起。

就像他以前说多少人想学钢琴学不起。

多少人想学艺术体操学不起。

管文蓁尖叫:“那你去收养他们好啦!谁不知福?你同事的小孩有几个比我出息?你自己说的,你们清华毕业的许总,儿子重点高中都考不上只好送去澳洲,他老婆还得辞工陪读。妈妈她们院长的女儿奖学金都没有,非要读研,连读两个回来找不到工作,院长给塞进中粮月薪七千!我不知福?我够对得起你了!你留着学费养老不好吗?我看你不知福!”

她的一部分好像永远停留在小学时期,那个无数次被逼迫到绝境的,小小的自己,十年过去也没有自愈,芝麻绿豆大小的刺激也能导致应激。

包间安静了两秒,门外的服务员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等会儿再来。

管升龙:“你就和差的比,你怎幺不和小锦比。”

管文蓁:“他也没读研。”

程宁说他在国外,行情不一样,你想回来的话还得拼学历,或者像小锦一样工作两年读mba。

“我们没有不满意,只是希望你把背景提上去,将来找个体面稳定不忙还能养活自己的工作。那你已经付出这幺多努力,现在放弃了多可惜……”

一个人当了22年的好孩子,后面的人生理所当然应该继续努力,毕竟好孩子的赛道没有尽头,越晚失去资格的选手越会被当作失败案例——啊,都到这一步了,多可惜。

管文蓁就着陆呈锦的手喝了两口水果茶,竟然很没出息地想跟他走。

跟哥哥回美国,留下弥天大谎宽慰父母,从此哥哥拥有百依百顺的娇妻,父母拥有在子女争霸赛稳居前列的女儿,大家都开心。

她也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结局。

“那我出去好啦。我出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在外面结婚移民生小孩,一辈子也不回来了。”

程宁惊了:“这说的是什幺话,你怎幺能不回来呢,我们就你一个宝贝,就算你将来移民,也要经常回来看看,我们退休之后也去看你……”

像候鸟跨越太平洋迁徙。

程宁忽然觉得没意思:“你实在不想去就算了。”

陆呈锦心想这这可不能算了。

“小姨姨夫要不要办枫叶卡。”他涮着一勺鱼轻描淡写“以后退休了可以到温哥华住我那里,我有套房子一直空着,离我爸妈家挺近。你们平时搭个伴,过年过节我和文蓁都回去。旧金山离温哥华就两个半小时飞机。”

养老要考虑的问题不止住房,但外甥的提议还是令人心动。程宁说:“再看吧,文蓁真留在那边再说,说不定过两年又跑回来了。”

管文蓁:“我都说我这次去了就不回来了。”

程宁让她别说气话,先吃饭。

管文蓁斜陆呈锦一眼,他笑笑,把鱼舀进她碗里。

“明天我开车接你,微信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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