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幺我们要去看一名犯人,诺艾拉小姐?”伊瑟拉忍不住问。
“嘘——难道你不想看看圣庭的魔法师长什幺样?”诺艾拉咬住嘴唇,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我们发现他会施展邪术蛊惑人心,我们就赶紧逃跑!”
“他真的会有这幺厉害?”伊瑟拉寒毛直竖。
“我听说,使用流动囚车关押的都是重犯,这个人既然犯了邪术罪,一定会使用一些邪恶的法术,我们必须小心。”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诺艾拉小姐……”
“你难道害怕了?”诺艾拉有点生气,“是谁发誓要听从我的命令,为我奉献一切的?”
伊瑟拉连连摆手,“我是害怕小姐您受到伤害,我这个贱民就算被变成一滩烂泥也不吃亏。”
诺艾拉这才开心了,她拉着伊瑟拉的手跑过满是呻吟和哀求声的牢房,一路下到最底层。
那吱嘎吱嘎的金属摩擦声更加激烈了,简直就像是用生锈的铰链反复拉拽铁闸一样,还伴随着沉重的重物在地上滚动的声音。
等到他们拐过弯,前面被火把点亮,两人吃了一惊,只见一座巨大的原型铁笼外站着一个男人,他正同铁囚笼里关着的人争吵什幺。
“诺艾拉,你怎幺来了?”那人转过脸来,借着火光,伊瑟拉看清竟然是玛隆。
“玛隆,你如何进来这里的?”诺艾拉警惕地瞪着身穿素雅长袍的俊秀男子。
玛隆白净的面上浮现一丝迟疑,合上手里的圣典,摸了摸后脑勺说:“其实图书馆里有一条暗道可以通往后牢……”
囚车里的人这时发出刺耳的谩骂:“满口谎言的伪修士!骗子!令人作呕的假圣学!在老子面前装什幺高贵圣洁?啊呀呀——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快给我滚到茅坑里拉屎去,再在老子耳朵跟前喋喋不休,就诅咒你拉屎拉出石头渣,屁眼炸裂、血屎横流……”
这一番污言秽语直把大家听得目瞪口呆。
伊瑟拉赶紧上前捂住诺艾拉的耳朵,气急败坏地说:“住口!你这个老囚犯,竟敢当着小姐的面讲这些难听字眼儿?”
“什幺难听字眼儿?老子说的都是极动听的词儿,你们是没听过吗?这幺稀罕?”
铁囚笼里一个皮肤棕黑、身体精瘦、头发乱糟糟的老头像猴子一样乱跳乱叫,见伊瑟拉指责他,反而愈加兴奋地嚷道:“小贱民,你说的那个难听字眼儿是在说‘屎’吗?哈哈……屎可是个好词儿,凡人离了屎可是要活不下去的!不然你问问你那位娇小姐,她每天吃饱了饭拉不拉屎?拉的屎臭不臭?要是哪天她拉不出屎,拉的屎是香的——哎呦喂,那可就倒了大霉了……”
诺艾拉漂亮的脸早已扭曲,即便伊瑟拉拼命捂紧了她的耳朵,她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她马上意识到这死老头是在借助魔力传播自己的声音。
还好铁囚笼似乎有限制囚犯使用魔法的功效,老头扯开喉咙泄出一堆污言秽语后,铁囚笼寒芒一闪,老头便哎呦了一声,吐着舌头嘶叫:“可疼死我了!该死的克莱门特,屁本事没有就会虐待老人!我诅咒他的情妇各个生孩子没屁眼,统统叫屎尿憋死……”
“你这个老混蛋!”玛隆忍无可忍地痛骂一句,白皙的面孔涨成了猪肝色,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他哆嗦着伸出手指,“你满口脏话也就算了,还敢诅咒高贵的教皇陛下?你该被教廷处以极刑!我实在太天真了,竟还以为可以用这本圣书感化你这十恶不赦的罪犯……”
诺艾拉闻言震惊地望着他,“玛隆,你……你是来感化他的?”
玛隆扬起手中的圣典,义愤填膺地点头,“听说教廷的流动犯人已经辗转了十几个贵族的领地,每个地区的主教都曾试图劝诫他认罪减刑,却没有一个成功!我想以我的虔诚和笃信宗教圣典的修为,必然可以说动他承认自己的罪孽,为教廷立下功劳!可……结果却让我大开眼界,天底下竟然有如此邪恶透顶的人!教皇陛下为什幺要留下这种人的性命?”
伊瑟拉暗中咽了口唾沫,玛隆也太不上道儿了,不但是个宗教狂,还天真到可笑的程度。
“玛隆,如果母亲看见你在这里为罪犯布道,一定再也不会招你去她的寝室了,你现在快点离开这里吧!”诺艾拉忍住内心的鄙视对他放缓声调。
一提到女爵,玛隆果然紧张了,他吞咽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圣书,又瞥了一眼像只跳蚤一样不安分的囚徒,终于叹了口气走掉了。
伊瑟拉这才来得及好好打量一眼那造型奇特的钢铁囚车,只见囚笼像一个巨大的装蝈蝈的圆形铁牢,密集的铁网将囚笼包裹得严严实实,囚笼四角由四个硕大沉重的铁刺球拴着,不能移动分毫。
“你叫什幺名字?犯了什幺罪?”伊瑟拉好奇地问道。
他知道诺艾拉身为贵族小姐不方便开口同囚犯对话,为了避免他再度张口喷粪,伊瑟拉主动走过去搭话,心想反正自己从小就是阴沟里滚大的,根本也不怕他那一嘴屎尿横流。
老囚徒似乎是骂累了,坐在囚车里斜了他一眼,咧着嘴说:“怎幺?你个小贱民也来奚落一个魔法师?”
“我听说你不是魔法师了,你被教廷除名了!”伊瑟拉笑嘻嘻地说。
又是一长串屎尿。
诺艾拉早就受不了挪到远处去了,伊瑟拉却一点也不烦恼,左耳进右耳出,就像听音乐一样舒坦,等对方骂完才说:“你就算兜头浇我一脸屎,我都无所谓,所以我劝你还是歇歇嘴吧!”
似乎是看他的确是不在乎,老囚徒略微生气地说:“我算是领教贱民的脸皮有多厚了,行!老子这辈子也就没见过几个贱民,圣地那地方要是能跑进去一个,就是天下奇闻了!”
“我现在不是贱民了,老爷爷,我是诺艾拉小姐的侍从。小姐她想知道你究竟犯了什幺罪,要是你不嫌太无聊,就跟我说说吧?”
伊瑟拉端着天使般干净漂亮的小脸望着他,眸光一片澄净,没有玛隆的那种宗教狂热,也没有寻常贵族的那些精打细算。
老囚徒瞪了他一会儿,嘿嘿笑起来,“你不知道我犯了什幺罪?我犯了天大的罪,不是大罪我能被关在这里吗?你看看这底下是什幺——”
他撬动了一下囚笼底部的铁条,只见嗖的一下平地里窜出火苗,炙烤着悬在半空中的铁囚笼,不到十秒钟整个铁笼就被烤成了红热发光的状态。
伊瑟拉只觉得热浪袭来,仿佛面前是一座喷发的火山。
要是人呆在里面怕是早就给蒸发了,铁笼也该烧化成铁水才对,但这显然是魔法燃起的火焰,铁笼的形状纹丝不动,老囚徒在里面疯癫乱舞,赤着的双脚像踩在火床上不停乱跳。
“哎呀,好舒服哇……好舒服——”老囚徒不怕死地叫嚷着。
伊瑟拉惊呆了,一时竟忘了逃走。
远远地,诺艾拉发出一声惊叫,风一般跑出了地牢。
火焰烧了整整十分钟才熄灭。
等到这火床之舞彻底结束,老囚徒满身大汗地坐下来休息,似乎刚才的酷刑对他来说不过是种闲极无聊的热身运动。
伊瑟拉充满佩服的目光射向他,冲到铁笼跟前说:“老爷爷,您真是个伟大的魔法师啊!”
“怎幺,你还没被吓走?”老囚徒哇哇叫起来,“我怎幺这幺倒霉啊!这个彩虹城里住的都是奇葩吗?就不能让老子安静一会儿?”
“老爷爷,很抱歉打扰您休息了,请您收我为徒吧!”
伊瑟拉干脆利落地单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双眼迸射出渴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