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时间之神是最晚被衰老吞噬的那一位,达娜在安提俄刻长久地住下来,她不想走了,美杜莎也不再提起。

只是,达娜的眼睛还是没有好转,偶然看见的光影或许只是一时奇迹的垂怜,神力急速衰退的时代里,她不过是不被注视的小小沙砾。

美杜莎也是。

皎好的珍珠再耀眼,被不懂珍惜的人磋磨也会只剩下中心的粗糙沙砾。戈耳工的蛇妖姐妹间,数她最美最出色,也最残酷最冷漠。她如今不过是一粒沙子,被禁闭在世界的尽头毫不起眼,只等悄无声息地随神明的时代一同死掉,用漫无边际的孤独偿还杀人如麻的罪过。

她只承认杀孽是自己的。至于被关进来的所有的关于堕落的绯色罪名,只不过是神牵强的借口,掩盖他们高高在上的威严的污点。

可是,不会有人追问真相,也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想法,除了达娜。

达娜是个很敏感的孩子,不知是从她那位神秘的祖父那听来了什幺,还是从安提俄刻上感受的一切看出来的,达娜似乎明白从前的真相。

但是她从来没有问过,她只是每日活泼泼地来找美杜莎,讨论起很多漫无边际的问题,然后像妹妹一般地依恋着她,如同路上捡回的小兽,养得健康了之后就来闹腾她,也会偶尔在美杜莎失控的时候,勇敢地站上前挡住外边的风雨。

达娜会抱住她。

少女的怀抱是柔软美好的,达娜抱住她的时候,美杜莎能看到她的黑色的柔顺的发顶,能感受到她的幼小的胸脯贴着自己。当美杜莎也搂住女孩的时候,她掌下就会贴着女孩单薄的肩胛骨,有时是温热的脖颈。

它们都那幺脆弱,但女孩的拥抱却有无限的力量。

“达娜,我可以亲亲你吗?”美杜莎稍稍拉开距离,认真地注视着少女的眼睛。

“嗯。”达娜点了点头。

目不可视使其他的感官更为敏锐,达娜感觉到面前人的气息扑在自己眼前,馨香轻柔,但那人久久没有再动作。

达娜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她y眼中庄园般生动的画遭到了一瞬的中止,美杜莎醒过神来,吻住了她。

达娜正要偏头示意面前那人吻她的脸颊,却不料唇上降临了一股温热,女人不再搂抱她,改为用双手捧住她的脸,达娜感到自己的唇被轻轻地摩挲着,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女人离开了,继而贴上她的额头:

“这样亲,可以吗?”

少女的脸颊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亲密泛起红晕,眼眸也不知所措地转着,混沌的脑海因为女人的发问而觅到一丝难得的清明,却又因为这话语陷入了更眩晕的漩涡。

“嗯,嗯……唔。”

似乎回应的话声还配合着点头,幅度来不及扩大,就已经被女人的手捧住,仍旧以仰着脸的姿态迎接着第二次的温柔亲密,这一次不再一触即离,达娜感到自己的唇张开迎接了对方的到来,柔软的舔舐和啃咬,被探入,被攻克,又主动摸索着对对方做同样的事情。

唇齿之间的战场比飞鸟与风的短兵相接更激烈,比浪潮与礁滩的碰撞更往复不息,谁也不记得谁是真正孤苦的那一位,谁的眼中没有过光影的轮回,谁的眸里没有过生命的逡巡。只是呼吸着,热气交错着,唇舌缠绕着,身体相拥着,灵魂如同海藻般轻轻颤动,荡出自由又优美的弧,只是忘记时间,忘记空间,忘记身份,不忘记亲密又温柔的缠绵。

安提俄刻的阴晴不为谁而变,时间也不为谁而拖延,当他们的唇舌相触又分离,分离又交融,最后彼此喘着气看向对方的时候,谁也不知已过了多久,是不是已经从日落吻到月上中天。

还是达娜先笑出来,她看向美杜莎的方向,额头也贴上对方的。最初作为猎物的一方,已经在交锋中学到了主动出击的技巧,她将手搭在美杜莎颈后轻轻地捻动女人顺滑的长发,尽管目不能视,但她知道美杜莎此刻一定在注视着她。

“杜萨。”

“嗯。”美杜莎的确在认真地看着她,从无声的口型中辨认出来这熟悉的呼唤,但美杜莎没有继续开口。

达娜也安静下来,亲吻结束后浮起的千头万绪也都安静下来,如同夜间安提俄刻浮起的雾一般,浓郁地存在了一瞬,就被曦光驱散。

于是达娜也只继续微笑着,投入女人的拥抱里,任她的手轻柔地从腰脊和肩胛拂过,而她自己就像个孩子般不住地索吻,得到了及时的温柔安慰后就渐渐沉睡,任由困意如藤蔓缠绕,她已在最坚固的城堡中安眠。

担忧和恐惧在达娜的睡颜里消散,美杜莎亦展开这天的第一个微笑。

天狼座的星辰仍在闪烁,两人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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