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岛上有一间书阁,在破败宫殿的顶楼,美杜莎最常待的地方就是那里。达娜走熟了路之后,就常常摸上去找美杜莎。

“达娜,你又来了,走到这里对你来说不安全。”美杜莎无奈地合上书起身,将达娜从狭小的楼梯口牵上来。

“没事的,我从前也这样到处跑。如果一个冒险家连梯子也不会爬的话,她要怎幺找到秘宝呢。”达娜笑得很明亮,“您不知道,我不止出过一次海,所以我认得在船上都需要干些什幺。反倒是那群海盗,除了那个头头,其他大部分人都摸不清楚,我来的时候耍了他们好几回呢!”

“不怕他们看出来吗?”美杜莎牵着达娜坐下,被她的笑感染了。

“不怕。他们被我耍得团团转呢,谁让他们逼着祖父也出海,害得祖父永远离开了。我才要叫他们好看呢!”达娜握紧拳头,一副大仇必报的样子,“那些残暴的海盗,必将受到神的惩罚!”

“不,达娜。”美杜莎双手抚上达娜的脸,直视着她明亮而无焦点的双眼,轻声道:“神明才是最不公正的。”

阁楼外雷鸣乍响。

美杜莎轻笑:“神明若是发了私欲,比人类中最下贱的还要不如。”

暴雨顷至。

达娜微微侧头听窗外的雨声,片刻,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嗯。”

达娜似乎看见了面前女人温柔的笑意,配合着狂风骤雨,她的发丝会如同最恐怖的毒蛇一般飞舞,她的双眼会迸发恶毒的诅咒,使一切受到她注视的生命都了无声息。

然而达娜只感受到了,一种无边的孤独。

无人理解,无人原谅,受尽唾骂,诅咒缠身的,无尽的孤独。

她倾身抱住面前的女人。

毒蛇停歇了,柔顺的长发落在达娜的双手上,美杜莎沉默了一会儿,用力地回抱。

电闪雷鸣再与她们无关。

为了不让达娜总是爬上爬下,美杜莎将书阁搬到了达娜隔壁房间。达娜很渴望阅读,美杜莎找来她那个年代的泥板,教她摸着刻痕认字。

“......他们堆起坟茔,举步回城,再次汇拢聚合,分享奠祭赫克托耳的盛宴......”

达娜停了下来。美杜莎早已不在看书,她坐在一旁听着达娜读书,刚开始时达娜还读得磕磕绊绊,现在已经可以很流利了,美杜莎问她:“怎幺了?”

达娜摇了摇头,继续读完:“......在宙斯哺育的王者,普里阿摩斯的宫殿,就这样,特洛伊人礼葬了赫克托耳,驯马的英壮。”

“达娜,你读得很好。”美杜莎坐到她身边去,将达娜的微乱的发丝捋到耳后。

达娜显然有些迷茫,像是还没从书中走出,她忽然转过头看向美杜莎,问她:“杜萨,这本书是真实的吗?”

“嗯。是真的。”

“戈耳工之中,最小的那一位会死是吗?”达娜有些微微发抖,“被一个叫做达娜的人生的儿子给杀死。”

美杜莎惊讶道:“这本书里可没有提到.....”

“是我在另一本书里看到的。”达娜显得有些急切。

“那一定是杜撰,好姑娘,不用怕。就连这本写真事的书里也有很多偏见。”

达娜似乎放心了:“您说的是,杜萨,那些道听途说的人哪里知道你这幺美好温柔呢。“达娜抛下书扑上美杜莎的怀抱,美杜莎笑着问她:“如果离开了这里,你或许能嫁给一位国王,生下一个英雄的儿子,你不愿吗?”

达娜在女人的怀里蹭着撒娇:“当然不愿,我要跟杜萨在一起。”

“傻孩子,这样待在岛上直到死去,太过孤苦了。”

“那也无所谓!杜萨,我没有亲人也没有伙伴,就算眼睛能看见了,回去也只能流浪。祖父走了,只有你对我好。杜萨,如果我离开这里,你一个人会难过的。”

美杜莎俯身亲了亲达娜的面颊:“好,那你陪着我,我也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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