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不知道盛文昌找盛烨说了什幺,东院亮了半夜的灯。杜宝兰那里倒是早早熄了灯,丫鬟下人们虽然被她一身狼狈给吓到了,但还是伺候着她沐浴更衣。

送她回来的小厮叫松柏,跟盛烨同岁,盛文昌拿他当半个义子养大,前院的事都要经过他手,在之前比杜宝兰这个执掌中馈的姨娘还要有几分面子。

他话不多,又聪明。心知盛文昌此时还在纠结,知道一系列内情的杜宝兰不好处理,于是他给出的态度也模棱两可。

只说禁杜姨娘的足,其余份例不变。其他人到底畏惧她一贯的积威,也不敢当即就给她苦头吃。

因而这几天除了不能出小院,杜宝兰一切都舒舒服服的。

第二日,盛毓下学回来还来小院看她。

她虽然也好奇娘做了什幺事惹恼了父亲,但杜宝兰什幺都没说,她也就没再问下去。

盛烨是年后上任,因此倒还能在家里再过个年。

杜宝兰解禁那天,就是家里的腊八宴当天。

盛毓一大早就跑来找她请安,小脸上显而易见的开心。

往年中午时要去族里跟族人们吃一顿饭,盛文昌今年却说:“你娘身子不好,你今日就留下来陪她吧。”

盛毓应了,但左看右看也没觉得她哪里看起来像身子不好。

晚间的家宴倒是能去,盛烨几年没回家,盛家是商户,规矩小,以往都是在正厅支个桌子,三个人坐一起吃。

今年二哥回来,盛毓一时拿不准,猜测今年会不会分成两席,爹爹和二哥一桌,在偏厅再给她和娘摆一桌。

但是松柏还是来喊她们了,她就高高兴兴换了套衣裳跟娘一起去了正院。

昨夜下了雪,小道一侧还留着白花花的积雪,她兴奋极了走路时候蹦蹦跳跳的,转角的时候还差点撞到盛烨身上。

盛烨只能看见一个粉嫩的身影撞过来,他下意识接住,扶着她站好。等少女擡起头时候,他忽然想为这个巧合发笑。

只见盛毓俏生生的一张小脸就那幺扬起来了,兜帽上毛茸茸的毛边把她的脸衬得小巧可爱,两颊还带着粉嫩的光泽,盛烨忍住不把手放在她的脸上,但光看就知道她的脸蛋是热乎乎的。

盛毓先是喊了声:“二哥。”

然后视线落在他扶住自己的胳膊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盛烨心情好极了,也冲她笑:“进去吧。”

“哎。”盛毓应了,声音甜丝丝的。

进去之后,杜宝兰小心翼翼地看着盛文昌的神情,直到他嗤了一声,斜她一眼:“怎幺不落座。”

她才敢找了位置坐下。

盛毓左看右看,只见从前盛文昌专门为她留的手边位置被盛烨占了,心里撇了撇嘴。

她正想跟着娘坐在一起,却见盛烨,招招手喊她:“毓儿过来。”

回头看杜宝兰虽笑得勉强,却还是示意她过去,盛毓便乖乖坐到了二哥身边。

一顿饭吃得很不是滋味,她出生时,盛烨都九岁了,上学堂的年龄,兄妹又不是同母所出,自然玩不到一起。

她长到八岁,盛烨又一声不吭离家参军。

可以说两个人长大后毫无交集。

说是亲二哥,其实连陌生人都不如。盛毓坐他身边,一顿饭吃得郁闷极了。

盛烨却频频用余光打量她。

杜姨娘天生好颜色,哄的他爹宠爱了这幺多年,到了现在也不忍心杀。

盛毓继承了她的好样貌,小小年纪便难掩姝色。一身皮肤像是瓷器一样白净光滑,小巧的红唇、挺翘的鼻子,就连眼睛也黑亮亮的,整个人便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名画。

喝汤的时候,盛毓心不在焉的,一下嘴就被烫了一下。半截红舌吐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哈着气。

盛烨看着,忽然口干舌燥的。

他本就与这个妹妹感情不深,说是手足,却更像是陌生人,因此很快就能转变角色,把她当作女人看待。

生在盛府这个富贵人家,后来又从军七年,随着郑王入主京城。盛烨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虽然到底没真的碰过女人,但他到底是个男人,打量的目光很快从盛毓的脸往下滑,落到她的身上。

正厅烧了地暖,毛茸茸的斗篷脱了,露出来里面藕荷色的衣裙,少女腰身纤细,盛烨暗中比量,自己两只手掌便可轻松握住。

她坐在凳子上闲的无聊,见什幺都有趣,这会儿正把兴致放在自己手腕处的手串上。

深红的玛瑙珠子一个个圆润饱满,里面仿佛有火光流动,手串中还嵌着几颗金镶玉的翡翠珠子,她摆来摆去,自己玩的不亦乐乎。

活脱脱一个没长大的少女模样。

盛文昌子嗣单薄,养女早已出嫁,活下来的亲生孩子只有他们两个,盛烨又从军在外。

这些年,身边只有盛毓在身旁。他对这个女儿可谓是溺爱至极,所以才养成了这样一派天真模样。

饭桌上气氛诡异,就她一个没心没肺的正自娱自乐。

盛文昌也频频望她这边看,到底是疼爱多年的孩子,他对于盛毓还是有些愧疚的。然而事关儿子,他还是下定了决断。

“毓儿。”

“哎。”盛毓擡起头,好奇地看向父亲方向。

“你这几日收拾收拾东西,待年后便跟着你二哥去北安上任吧。”

盛毓震惊,这个决定太突然了,此前根本没任何她说过,她下意识看向娘的方向。

杜宝兰的笑容并不自然:“听你爹的,你已经是个及笄的大姑娘了,此去北安,你的亲事就交给你二哥了。”

盛家到底是商户,若留在云西,能结亲的人家无非就是城中那几家同样出身的商户,日子富贵倒是富贵,但终究算不得好。

二哥此行去北安是要上任知府,以知府之妹的名头说亲,总要强过商户女,再不济总能当个举人娘子。

想是这样想,盛毓到底才十五岁,骤然听说要离开家,到底还是不愿意。

她向杜宝兰送去一个委屈巴巴的眼神,按平常娘接到眼神,就要向爹求情了,即便她捅出天大的篓子,只要娘开口,总能蒙混过去。

偏偏这回杜宝兰像是根本瞧不见一样,径自喝了口茶,袅袅热气挡住了她的脸,盛毓根本瞧不清她的神色。

她又小心翼翼看向盛文昌,她爹注意到她的视线也回望过来,眼中流露的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盛毓一下子就怂了:“…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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