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妈妈
好在，在方媛找到机会将计划付诸实践之前。方正的行动先有了回音。
周六，方正有学习小组的任务早早去了学校。方爹终于轮休，抓紧时间补眠。
方媛稍微睡了个懒觉，自己骑自行车赶去俱乐部，训练完就看到龙女士刷新在了门口，说要送她回家，车却往城外拐。
悠扬的纯音乐在车厢里流淌，方媛端正地坐在后座，望着窗外越来越近的滨海大道，有些惴惴地等待龙女士开启话题。
哦，龙女士是她和方正的妈妈，方爹的前妻。
六岁之前，龙女士全职带娃，但更多的是照顾生病的方正。六岁之后，龙女士去追求自己的生活，即使就在同一个城市，也没怎幺主动来找过他们。
最开始那两年，方正还会给妈妈打电话，但后来慢慢就不打了。
“妈妈过得很好。我们管好自己就是对她最好的帮助。”
方爹依然没日没夜的加班，别人做的他做，别人不干的他也干。为了在他们上初中之前把原来二居室置换成了现在的三居室。
大部分时候，方爹真的没时间和精力管他们。龙女士不定时刷新一下，抽空来管管孩子。
那一般什幺时候刷新呢？有人犯错的时候。
显然，方正不在这张车上。
直觉应该和昨晚的勾引有关，但方正到底说了些什幺？方正脸皮那幺薄，方媛实在想象不出他原模原样汇报给爸妈的样子。
一脸社死？
满脸通红，然后擡手把脸挡住？
还是面无表情一副抽离的状态？
“听说你早恋了。”
“方正说得吧？他倒打一耙！”方媛立刻反驳道，手机翻到了方正给唐箐箐点赞的那张天文学社动态截图，权衡着如果提前暴露给爸妈，会不会影响整走唐箐箐。
“少年慕艾，很正常。不过你们学校好像管得很严……”
“我都说了，我没有。”方媛嘟囔着应付道，按着截图没有发。
“那就是方正早恋了？他喜欢什幺样的女孩呀？”
“方正没有喜欢别人！”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方媛立刻炸毛，说完才发觉自己音量失控。
反应快，在一些竞技体育上是优势。但日常生活中，方媛已经不止一次因为脑子跟不上本能而吃亏。
一切不言自明。
但龙妈就好像没有听到刚刚的自爆卡车，继续循循善诱。
“所以，宝贝喜欢方正那样的男孩子？”
“不是那样的男孩子，是方正。”自暴自弃，反正老妈肯定听懂了，继续装下去没意思。
“……喜欢一个人很累的。”
方媛有些疑惑地看向龙女士的后脑勺，到目前为止，今天妈妈都没有指责她错在哪里，不太符合龙女士一贯快刀斩乱麻的风格。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车缓缓地泊在路边，摇下车窗，任由落日的余晖洒进车厢。
没等到方媛答话，龙女士只能继续说道：“妈妈不是要怪你，感情这种事本来就没有对错。”
“但是方媛，你真的做好准备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吗？”
方媛听了一个冗长的故事。
妈妈老家在d市，各方面的资源虽然比不上N市，但是好歹是个省会，教育资源并不差，姥姥姥爷希望妈妈读本地大学，就近工作，不要远嫁。
舅舅听劝了，妈妈没有。
来到N市，大学与爸爸相识，留在这里工作。
“你爸很尊重我，在他之前我也谈过两个，但还是和他相处最舒服。”
长跑八年结婚，当时方爹考上主治医师，龙妈能稳定接到官司逐渐步入正规。
“我做了能做的一切，自以为准备充分。”
婚后两年，方正方媛出生，生活变成了地狱模式。
产检一路绿灯，但方正确诊先天性心脏病。
先天室间隔缺损，手术得正中开刀，风险高，建议长大一点再做。
而且由于发育不足，三天两头地生病。
“每天醒来测一次，睡前测一次，每次喂奶测一次。方正身体弱，难受了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招不到月嫂，害怕哪天好好带着他就突然没了。”
而且要带的不止是一个小孩，是两个。
过去的回旋镖兜兜转转又打了回来。
因为远嫁，没有退休的姥姥姥爷没办法来帮忙。
没有公公婆婆帮忙，再他们结婚之前，方爹的户口本只剩下一页了。
没有其他办法了，龙妈全职在家带娃，胸前抱一个，背上背一个，奔赴一场场专家门诊。
方爹成唯一经济支柱。
“那是最难的五年，三场手术，每场方正都有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后面的事，就能和方媛的记忆接上轨了，她忍不住打断。
“那最难的日子都熬过去了，后来为什幺要离婚？”
“如果我还住在那间房子里。方媛，你扪心自问，如果我和你爸一样早出晚归，诈尸式地管你们。你们真的能一点不怪我吗？”
方媛沉默，如今母女之间的生疏，何尝不是因为小时候她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方正身上。
“没有时间和空间的距离隔开，怨怼会一点点地积累，然后爆发。两个人之间会相互推诿，一个人不抗也得抗。我当时精神状态很糟糕，没有力气再去对抗了。”
“逃避也好，自私也罢。你怪我是应当的。但这也是我想跟你说的……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人生有很多比喜欢和爱更重要的事，再一切还没有发生之前，不要自己去选那个困难模式，好吗？”
……
华灯初上，方正踏着月色回到家。方爹坐在客厅看书。
“回来啦？方媛在房间等你，好像有话跟你说。”
打开房间门就看到方媛穿着短袖短裤的睡衣躺着他床上，手里拿着一个粉色贝壳举在眼前。听到门开也没搭理他。
在生气？
方正拉了书桌的椅子坐在窗前，手臂搭在椅背上，下巴垫在手臂上，就这幺静静看着方媛。
终究还是方媛先沉不住气。
“我给唐箐箐打了个电话，你们根本不是那种关系。为什幺不解释？”
“不是唐箐箐，也会有其他人，根本问题不是这个。”
“你！我们现在还是高中生，最重要的事情是读书。你怎幺能早恋呢？”
“那幺，我亲爱的妹妹，你觉得我应该什幺时候谈恋爱？”
“这是我能控制的嘛……”
“不能，但是我可以听听你的建议。”
“不能我说个屁。”
“所以，只有唐箐箐不行是吗？你只是单纯气昏了头，以后我想追哪个女生，要先让您老过目？”方正按照自己的理解总结道，像方媛确认。
什幺鬼？我不想你跟别的任何女人有牵扯。
“不……”方媛下意识反驳，但又没想好怎幺反驳，停顿了好一下，才猛地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方正。
“你喜欢什幺样的？”
我可以变成这样的，只要你爱我。
“不知道……”
“怎幺能不知道？像你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怎幺能谈恋爱呢？想清楚了再谈。”
“呵，那你呢？”
“我喜欢你这样的。”即答，毫不犹豫。
没来由的，心好像被撞了一下。
好奇怪，两人几乎抱在一起，脸贴脸，呼吸都混杂在一起，她说我也可以的时候，自己只觉得烦躁。
现在，两人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双方都是清醒理智的状态，听到她说我喜欢你，却有点想当真。
“……人总是会重复喜欢上同一类人，妈妈说得对，我还是见识少了。而且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高考。你高考之前不准早恋！听到了没有。”方媛搓着方正的脸，拉他回神。
是啊，不伦之恋是一条很艰难的路。回避是理智且正常的。
如果方正愿意，她当然有信心克服千难万险。
可是方正不愿意，她才是横亘在他人生道路上的艰难险阻。
方媛缩进被子里，任由眼泪沾湿枕头和被褥。
那就拒绝我吧！
一个人的喜欢孤掌难鸣。
每一次被拒绝就少喜欢一点，慢慢地就不喜欢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