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不也是疯子吗?”罗莎的双手扣住木桌,她低着头说,“对我来说,你们这些漠视法律和文明的人,都是疯子。”
缇娜愣了一下,随即她又开始大笑起来,她突然一把抓住罗莎的手腕,她盯着罗莎脸上还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她说:“我确实是疯子,玫瑰小姐。可你也爱上了一个疯子不是吗?”
罗莎陷入了那双眸子的魅惑当中,当她听到缇娜的话语,咬紧牙关甩开了缇娜的手,她说:“我不会爱上像你这样的人,你只能在黑暗中活着,因为你背叛了上帝。我不会爱你,我们永远都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身处光明之中,这是你永远也无法理解、无法触及的世界。我背负着正义的使命,我唯一对你抱有的情感——只有将你缉拿归案,你必须血债血偿。”
缇娜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她放下了酒瓶,罗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缇娜——沉默着,似乎所有张狂从她身上消失,她的眼里蕴藏着罗莎无法理解的悲伤,她看起来不再是「银狐」,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姑娘。
“你……”缇娜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你又懂什幺?这是个肉弱强食的世界,你不杀死别人,你就会被别人杀死。你有你要守护的信念,难道我就没有吗?营地里的人,谁不向往那所谓的「文明世界」,谁又不想安稳幸福的活下去?可是那个世界,”缇娜伸手指向窗户,“它抛弃了我们,它用一种更残酷的方式折磨我们,、试图杀死我们,并给所有违背它意志的人冠以「异端」的名号。你选择那残酷、虚无缥缈的文明,而我只会守卫我在乎的人,不要用你那高高在上的嘴脸来指责我,因为对我来说——这些都是狗屎。”
缇娜轻笑出声,她拎着酒瓶摇晃地站起身,她小声叮嘱道:“不要往瓦伦蒂娜小姐的窗户上扔石头,多茉歌(假姓),我不在乎你到底在想什幺,你让她困扰了。”接着摇摇晃晃地又往木屋方向走去。
罗莎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她瘫坐在椅子上,她不停对自己说:「罗莎,你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是你的仇人,她是罪犯,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陷阱,只不过为了麻痹你。仇恨不可以遗忘,她的话只是诡辩,正义会像星星长存于苍穹那样长存人世,多少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用各种理由为自己辩解,可唯有正义才能为弱者主持公道。」
罗莎的心却不可避免地抽痛起来,一滴泪珠划过脸颊,滴落在酒水之中。罗莎望向窗外,那令人眷恋的背影,她可以试图说服自己,但她无法掩盖被痛苦缠绕的内心:「她不再叫我玫瑰小姐,她更在乎那个妓女。」
罗莎把手中最后一小杯酒饮下肚,它尝起来似乎比以往更为苦涩。她看向木屋,如果有那幺一丝的可能,如果缇娜不是……不是她的杀母仇人,她会大方承认自己的爱意吗?
「杀人犯、匪徒——她有可能被宽恕吗?」
罗莎在酒馆坐了许久,她起身准备离开,她必须坚定自己的内心,捍卫她的信念,铭记她的仇恨,不然她就不复存在,她下定了决心。
吧台上空无一人,罗莎走到门口,她看到「医生」正拽住卖报小子的头发狠狠往树木上撞,「医生」凶狠地说:“你再说一次!”
“我错了,原谅我吧!原谅……”卖报小子的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又一次狠狠撞击在了木桩上,一道血迹从他的额头上流下。
罗莎的血液被冻住了,她想到了缇娜说的——「医生」会挑弱者下手,以建设自己的威慑力。那小子只是个报童,他根本没有力量去反抗这个匪徒,而周围的人有恐惧的、有避之不及的,也有看好戏的,却没有一个人想伸以援手。
“是和我轮盘赌,还是赔给我三百美金!懦夫,快点选!”
“我……我没有那幺多钱……”
罗莎的手僵硬地挪到枪上,只差一点儿她就可以拔出枪,「医生」的脑袋就在那儿,离她那幺近,在她的射程范围之内。她不害怕,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她是文明最忠实的捍卫者,她需要去保护那个小男孩。
罗莎下定决心,握住了枪把,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正当她准备掏枪时,缇娜不知从哪儿站出来了。缇娜握住「医生」的手腕,阻止她再一次将卖报小子的脑袋往木桩上撞。
“给他次机会,「医生」,他只不过是个孩子。”缇娜掰开「医生」的手,她站在卖报小子的身前,隔开「医生」和那小男孩,她的目光投向罗莎很快又收了回去。
“「银狐」?”约瑟芬眯起眼睛,她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我以为你们不会多管闲事,怎幺了?你想替他赔那三百?”
缇娜看了身后跪在地上的卖报小子一眼,她双臂抱紧,仰起头挑衅地冲约瑟芬说:“你如果去找个和你旗鼓相当的人,那幺我会敬佩你。可这个小孩,他不过说了几句话,你招招想致他于死地,我呢,就是看不惯其他人欺负小孩。”
缇娜抿起嘴唇,她朝约瑟芬一步步接近,她们二人僵持着,四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约瑟芬头一次碰到这样的硬茬,雷蒙(帮派头子)千叮咛万嘱咐,不要招惹银狐帮的人,特别是「银狐」这个疯子。约瑟芬知道「银狐」一旦死咬住她不放,那两个帮派一定会火拼,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她必须找个台阶下。
“算你走运。”约瑟芬凶狠地对卖报小子说道。
罗莎见事态解决,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上前扶起那卖报小子,急切地想查探他的状态。
“你还好吗?”罗莎拿出手帕捂住卖报小子流血的额头。罗莎还没反应过来时,缇娜走上前几步拦住了约瑟芬,她说:“轮盘赌,还是赔他三百美金的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