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再不起来要迟到了。”
夏奶奶苍劲的声音响起,夏枳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困倦地擡手按掉响得正欢的闹钟,伸出的胳膊暴露在冷空气中,她整个人不由往被子蜷了蜷,昨天开始气温骤降,她还没缓过神来。尤其是清晨,就像是提前步入了深冬似的,在这种天气起床就是一种折磨,需要极大的勇气。
房间不大,一米二的小床已经占了快一半的面积,老式的书桌和衣柜散发着特有的木质味道,上面垫着一层透明玻璃,窗户被吹地晃动,威胁似的“啪啪”作响。
夏枳闭着眼睛,声音在耳边放大。
她觉得要是晚上刮大风的话,她很有可能连同玻璃一起被卷走,消失的无影无踪。
挣扎着咪了片刻,她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
从床上起来换上了校服,哗哗的水流声响起,还没热起来的水冰的她一个哆嗦,忍着凉意拍了一些在脸上,她终于彻底清醒。
卫生间的暖黄的灯光从头顶落下,镜子里的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打湿的刘海还带着一点潮意,只是表情麻木,眼底的不耐难以掩盖。
夏枳用手推了推嘴角,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打量着镜子里的人,木纳温柔的恰到好处,她转身离开卫生间。
老房子里的物件都带着时间的印记,餐桌上是奶奶蒸的包子,还冒着氤氲的热气。
她却开心不起来。
“奶奶,早饭我自己起来热就行了,你不用起这幺早。”
夏奶奶一个月前被骑摩托的差点撞倒,一屁股墩在了大马路上,当场晕倒直接被人送进了医院。好在检查结果出来没什幺大事,还是原来的基础病,晕倒是因为惊吓过度。
骑摩托的人赔了两万块钱,夏奶奶留院观察了一个礼拜。
她们家缺钱的地方太多,医院是个吞金窟,夏奶奶好说歹说才住了一个礼拜,之后就死活都不肯继续待了。
夏枳想让夏奶奶多休息,但老人有自己的主意,并不肯听她的话。
“我刚好起的早,顺手的事。”
夏奶奶看起来很精神,只是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爬满了皱纹。
她一生起起落落,临到暮年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有唯一的小孙女陪在身侧。
她提着一个灰扑扑的布包,身上是以前的旧外套,但是洗的很干净。
看到她整装待发的样子,夏枳想到之前奶奶和别人闲聊有没有工作需要,不由蹙眉。
“奶奶,你是不是又去找工作了?”
夏奶奶别过脸不吱声,自顾自的照了照镜子,打理好头上的碎发。
夏枳继续开口。
“都说了你别去了,再遇到上次的事情怎幺办,我也不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学校发的奖学金再加上我打工的钱,学费和生活费已经够了。”
夏奶奶转头看她,不赞同的反驳:“你都开学了,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谁好意思让我干重活啊!我就是去给别人帮帮忙。”
“再说了,我身体好着呢!这会儿就闲下来我在家待不住。吃你的饭,我不用你管。”
说着她就打开门往楼下走,门“咚”的一声关了起来。
夏奶奶犟起来十头牛都拉不住,夏枳看着紧闭的门,没了吃早餐的胃口。
破旧的楼道里光线不好,木质的扶手发出吱吱扭扭的哀嚎,窗户里射进来的光线将空气里飘浮的灰尘照的清清楚楚,门口的路灯早就坏了一直拖着没人修。
夏枳摸着黑往下走,推开楼门,随着明亮的光线一起映入眼帘的还有少年穿着校服的身影,给灰蒙蒙的街道增添了几分色彩。
是李观书。
她和李观书从小就认识,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都是同一个学校,初中的时候还是一个班。
是一起长大的交情。
“在等我?”夏枳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
李观书点头:“猜你这个点应该出门了。”绝口不提自己等了多久。
两个人一起走着,中间只隔了一拳的距离。
李观书把拆开的暖贴递给夏枳,这是一年四季里夏枳最不喜欢的季节,冷热无常,不给人一点准备。
夏枳接过,极有分寸的,没有任何触碰。
捏着热源,她冰凉的手心慢慢回温。
见她神色缓和了几分李观书才开口,“昨天的数学卷子最后一道题的答案是多少?”
夏枳和李观书不在一个班,但授课的数学老师是同一位,留的卷子也一样。
“根号2。”
昨天刚做过的题,夏枳不费力气的回忆起答案。
李观书惊讶。
“根号2?”
他的答案和夏枳的不一样,可两人的解题思路相同。
“到了学校借一下你的卷子,我再核对一下步骤。”
夏枳稳坐全年级第一的宝座,数学更是接近满分,错的大概率是他。
夏枳点头应下。
他们到公交站台的时候刚过去一辆车,下一趟最少也要在等10分钟,此刻站台上的人寥寥无几。
夏枳后悔自己贪恋的那一分钟暖意,在这多吹10分钟的冷风,十分不划算。
太阳缩在云层里不肯出来,只有零星的几片云彩镶着橘色的围边,雾蒙蒙的天气叫人眼前一片恍惚,分不清到底是清晨还是傍晚。
李观书擡起眸子看了眼夏枳,女生垂着眼睑看不清表情,柔软的发丝蹭着脸颊,弧度柔和,是不同寻常的沉默。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奶奶又去工作了?”
他到楼下的时候看到奶奶刚走,只是没来得及打个招呼。
夏枳垂下眸子,表情已经足够说明。
还是沉默,李观书后悔开口,但于事无补。
她对奶奶的倔强头疼,可她犟起来和奶奶又没什幺分别。
偏偏,他也帮不上什幺忙。
干巴巴的安慰声渐渐变低。
远处车辆的行驶声掩盖住他未完的话,马路上和公交一起飞驰而来的还有一辆的银色跑车,轰鸣声引人注目,但车上的人浑然未觉,只是高调的逼近又远离,低调的银色汇入车流仍旧显眼。
好骚气的车。
夏枳不懂车,她的评价单纯靠感觉。
疾驰的汽车又带起一阵冷风,带着翅膀的车标在打了一个冷颤后被抛之脑后,她埋头上了到站停靠的公交,学生卡清脆的“叮”一声,她走向车厢后面,起码密闭空间里没有冷风。
李观书也回过神来,跟在她后面刷卡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