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的痛苦?
药剂师听他冷笑一声,匆匆从她身边擦肩走过。她回头望向那离去的背影,如多年前死去徘徊的幽灵。她收回目光,耸耸肩,压下心中的好奇后,又迈步向门口走去。
那些身居高位的贵族们自怨自艾的痛苦,对她而言像一种奢侈品——无法理解且难以触碰。她的世界没有多余的空位装载无病呻吟。
疫病时节,她目力所及之处是苟延残喘的街坊邻居,为了一片黑面包争吵不休的爱侣,油尽灯枯倒在家中的老人。比起贵族,她似乎更能理解他们的痛苦。
行走至门廊,却被拦下。温文尔雅,衣着得体的侍者说布兰夫人回家了。
药剂师示意侍者带路。
侍者躬身引领,与她走过长廊,终于停在一扇雕刻精美的门前。
他敲向门扉。
“请进。”
侍者闻言拉开门。
药剂师走了进去,布兰夫人正坐在一个高背椅上,衣着华贵且考究。她蔼然可亲,像一位常向天主祈祷的修女,慈眉善目,只不过眉目浮现了几丝忧虑。
她向药剂师客套一番后,直奔主题,“我的女儿还有救吗……”
“布兰夫人,我会尽全力帮助她的,请您放心,事情已经有些希望。”药剂师顿了顿,“只不过……”
“不过什幺……”她嘴唇颤动着,像是无法接受般,“艾丽莎她千万要恢复正常。”
“她可是我唯一的孩子。”
药剂师叹了口气,想安抚眼前救女亲切的母亲,不知该说什幺。但她想起了玛丽亚,那位温柔的慈母是如何将她作为女儿看待的。
“希望会来的。”药剂师安慰地说。
随后,她向落地窗看了一眼——日暮时分已至,暗示她该向布兰太太告别了。
窗外,半轮红日像被一刀剪开,红光浸染纱窗。
银发金瞳的男人换了玻璃瓶中的黄杨柳后,倚在窗台,目送马车向远处的红日驶去。待到成为黑点后,他收起目光,紧拉屋里的窗帘,走至床边,俯视床上的女子。
艾丽莎双目紧阖,面容安详,以婴儿蜷缩的姿势沉眠着。
“安心睡吧,我的妹妹。总有一天,我们会在阳光里重逢。”
说完,他彻底隐没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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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药剂师踏下马车,走向她简朴的住所。她刚走到门口就发现一只可爱的黑猫,静静地趴在地面。一见到她,黑猫便迈开步子,绕着她的腿亲昵地蹭。
一双柠檬黄与苍青石的眼,好奇地打量着她,又朝她摇摇尾巴。
药剂师蹲下,抚摸黑猫的脊背。
顺着黑猫的毛,毛发在她指尖嵌留的触感柔软丝滑。
黑猫满意地发出呼噜呼噜。
“你是走丢了吗?”药剂师低声问,挠弄它的下巴,“可惜我家宠物太多了,不能领养你,但能给你管一顿饭。”
黑猫喵了几声。
“你站在这里不要动可以吗?”药剂师站起身,走向屋内,边走边回头看向黑猫。
趁门将要合上的那刻,它敏捷地溜进屋内,紧随其后。她脱下外套,走去厨房为黑猫准备晚餐。
骤间她听到一声冷笑。
药剂师迅速转身,只见黑发青年站在屋内,钳制住黑猫的咽喉。黑犬对于闯入自己领地的雄兽警铃大作,抖动起头顶的兽耳。
他嫌恶地皱起眉头,原因是讨厌沾染猫的气息。
“主人,我是不是该扔了它?”黑发青年极度不满,目光带着敌意:“我不好吗?”
“古拉,你先放下它。”莉涅特不悦地说:“你快把它掐疼了!”
古拉沉着脸,把黑猫缓缓放回地面,“抱歉,主人。只是它身上有股令我生厌的味道,让我想吐。”
黑猫惊恐地颤着身体,发出几声虚弱的猫叫。
莉涅特迅速走到黑猫身边,把它抱在怀里,安抚它的脊背道:“可怜的小家伙,走!进屋,我给你弄吃的。”
黑猫往她怀里蹭了蹭,极为愉悦地弓背,又对古拉发出嘶嘶的喊声。
仿佛在说。
看吧——
莉涅特小姐喜欢猫,而你只是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