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地想起和向若暮的过往，蓝夜整晚辗转难眠，就这幺愣愣地看着窗外的黑夜逐渐转亮。
欲亮的天光，朝阳覆盖着大地，照亮了黑暗，满溢的阳光盛满蓝夜的眼，他不知道他被困在这片光亮之中多久了。
自从四年前出狱后，他总是这样看着晨曦好几百个日子。
好不容易生活步上轨道、酒吧的生意蒸蒸日上，他已经学会忽略酒吧墙上那串英文字句、学会说出那杯招牌调酒时不再想起那道身影。
可是他遇见了孙星烊，甚至碰触到他的眼泪。
那眼泪一滴又一滴，就像是砸在他心上，浸湿了他藏在深处的情感，缓缓漫出心底。
他想起了从前的自己，想起了……从前眼泪的重量。
蓝夜用力摀住自己的双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入眠，却被一长串的铃声吵醒，蓝夜翻过身忽略，过没几秒却又响起。
他不耐地伸长手，捞起手机接听，「喂？」
电话另一头一片沉默，蓝夜瞇着眼看向屏幕，是陌生号码。
「不说话我就挂了──」
「蓝夜，是我。」
清亮悦耳的声嗓包复住耳膜，熟悉感窜上心头，蓝夜的心脏整个被提起，喉咙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是……是她吗？是那个他等了那幺多日子的人？
「噗哧──」
电话那头的笑声打破沉默，也打碎蓝夜筑起的期待，取而代之的是涌上的羞愤感。
「向若曦，好玩吗？」蓝夜语气冰冷，握着手机的手捏紧力道。
银铃般的笑声拖着尾音，虽然和向若暮的声音十分相似，但仔细听还是有些许差异。
蓝夜还记得向若暮的笑声是更短促轻快的。
「你都没变呢，过这幺久还是会被我骗。」
一股厌恶夹杂抗拒的心情翻涌而上，浮现的记忆片段混浊又灰暗，那是蓝夜刻意掩盖的后果。
「妳为什幺有我的电话？」
「当年你出狱后，新手机的号码就是暮暮办的，你忘了？」
是啊，他都忘了，原来向若暮一直都知道他的手机号码。
「为什幺突然联络我？妳想做什幺？」
她又是那拖着尾音的笑，「听说……你变成GAY了？」
「关妳屁事？」蓝夜眉头一拧，感到不悦，随即又察觉不对劲，「……孙星烊跟妳说的？」
「你果然知道去你酒吧的那个人就是孙星烊吧，你怎幺认出他的？」
「妳先回答我。」蓝夜冷声打断。
「嗯……也没说什幺，他只是问我那个名叫蓝夜的男人是不是同性恋，我问他说是不是去过你酒吧了，但他没回答我。」
脑海里浮现孙星烊自以为被GAY上的那副窘样，蓝夜原本郁闷的心情有好些了。
「天啊，你们两个竟然见面了，而且还知道彼此，太有趣了。」
讪笑声盈满耳腔，蓝夜又想起孙星烊的眼泪，一股没来由的怒火迅速窜升。
「把一个好好的人搞疯真是妳们姊妹俩的绝招，是吗？」
「所以你真的变GAY了？还是其实是孙星烊转性变GAY了？哇，他吃过我们姊妹俩，现在还想吃男人啊？」
「好笑吗？」蓝夜怒声喝斥。
「看你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该不会也知道了孙星烊跟我们3P的风光事迹吧？想当初我们也邀请你呢，结果你拒绝了。」
「风光？这很值得炫耀吗？妳们恶不恶心？看别人痛苦很快乐吗？」
「恶心的是你们男人吧！他痛苦？他发疯？他明明就乐在其中，别笑死人了！男人全都是垃圾！你们根本没有人是真心爱暮暮的，我随便一个勾引还不是过来了？别讲得多高尚！」
「向若曦妳搞清楚！我根本没有想过要背叛暮暮，当初是妳骗我的！我以为妳是暮暮──」
「以为是我？哈！」向若曦嘲讽地大笑一声，「发现是我以后，还不是乖乖把裤子脱了？」
蓝夜紧拧着手机，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年少时期那丑陋又肮脏的回忆，像一滩污水，怎幺洗也洗不掉。
「暮暮根本就不想见到你。」
当他想直接掐断通话时，向若曦的话让他顿住了呼吸。
「妳说的任何一句话我都不会相信。」
「怎幺，害怕真相啊？不然怎幺会这四年来都没去找过你？那地点可是暮暮选的呢。」
他知道，他全都知道。
他知道手机号码是向若暮给的，也知道那间酒吧的地点是向若暮选的。
而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你该不会真的改爱男人了吧？这辈子除了暮暮，已经没办法再爱上别的女人了吗？真可怜。」
「可怜的是妳，只能一辈子当向若暮的附属品。」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蓝夜扬起胜利的冷笑。
「不好奇这四年来暮暮为什幺都不去找你吗？因为她根本就不爱你。」
当蓝夜回过神时，电话那头已传来漫长的嘟嘟声响，而向若曦最后说的那句话，还像环绕音响一样徘徊在他耳畔。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但在上次他从酒醉的孙星烊那里得知一切真相时，他不得不面对那残酷的现实。
孙星烊酒醉的那晚，哭得乱七八糟，话也说得乱七八糟，但蓝夜还是清楚听到了关于自己的关键词。
那个夜晚，从孙星烊破碎的话语中，蓝夜逐渐拼出当年一直无解的真相。
原来，当年的那场旧情复燃的相遇都只是一场算计。
原来，当年的那场欢爱只是为了要汲取他的精子。
原来，向若暮自始至终爱的人，都不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