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赫声从再次敲开主卧的房门时,就发现了有什幺不对劲的地方。
最明显的就是轻轻喊了声“请进”的女孩子,明明是再安静乖巧不过地坐在床尾,可给人的感觉总有几分的焦躁不安。
尤其是在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擡起过头来,而是赤脚不断碾踩着铺陈在地面的经典波西米亚风格的毛毯。
她穿着最简单款式的睡裙,肩头两根细细薄薄的吊带有些松垮,随着她擡手将头发勾在耳后的动作终于支撑不住地坠落,最后卡在女孩的泛着淡粉的手肘处。
仿佛山体崩塌所引发的连锁反应,吊带的松垮带动她胸前的布料也失去了支撑斜斜地软塌下去,漏出乳白胸口上缘的轻盈弧度,与下一秒再次垂落下来的黑色发尾形成极致又鲜明的对比。
“你的脸很红,额头也很烫,”瞿赫声用手背轻轻贴在蓝楹的面颊,轻声询问,“是发烧了幺?”
蓝楹摇了摇头,有些不受控制地蹭了蹭轻抚在自己面庞的手,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那些总爱撒娇讨要抚摸的猫咪,因为可堪狎弄的动作而从喉咙深处发出呼噜呼噜的快乐声响。
在欲求不满时还会轻轻发出专门捕获人类心脏的小猫叫。
Mew,mew,mew……
她觉得自己此刻体内藏着普罗米修斯盗取来的火种,永恒的热火不断在炙烤着灵魂,可不管怎幺补充水分对她来说都算不得上一场甘霖。
或许是因为,她才是那片想要下雨的乌云。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只是吃了姐姐给我的糖果...”
蓝楹因为自己太过主动的亲昵而生出些羞耻的情绪,她双手向后撑了撑,本意是想往床的中央方向退,可床单和她都微微往下陷的动作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主动投入了一个充满诱惑的陷阱。
“据我所知,正常的糖果不会这样——”大概是念及女孩子的面子,瞿赫声特意斟酌了一下末尾的用词,嗓音携带的沙哑让原本就足够暧昧的气氛又增添了令人面红耳赤的遐想绯色,“这样令人头脑发昏。”
瞿赫声的视线因为此刻两人姿势的缘故显得有些居高临下,他看见蓝楹颇为懊恼地皱起眉,似乎为当下的情况苦恼不已,在不断地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事实是她害羞得连手指都蜷紧了。
“看来你的姐姐,名字是叫蓝柯对幺,希望没有记错,”瞿赫声忍不住轻笑起来,原本因为镜片的遮掩总也看不真切的眉眼也透露出几分真实的情绪,“她很关心你。”
也似乎并不太相信他。
旋即他又问道:“她也是一名Alpha,对吗?”
得到女孩肯定的回应后,瞿赫声小幅度地低下头,擡手用右手中指推了推镜梁,已经开始能感受到由于没有注射抑制剂的腺体开始发热了。
香根草的气味像无数隐形的黑蛇,隐秘地从他的后颈中央爬出,悄无声息地将整个房间筑造成独属于他的巢穴。
曾经他在作为香水师的朋友推荐下做过一次信息素香水,特调出的香水静置一天后拿在手里,喷洒在手腕等待十五秒,散发出来的味道前调是阴郁的酒精感和烟熏感,朋友笑说第一次闻到他信息素的人可能会被这种味道惊吓到。
好像有点不受控制啊.....瞿赫声因为信息素难得的失控感到有些惊奇的同时,考虑着如果现在注射抑制剂是否还来得及。
而这番对于他普通而寻常的动作,落进蓝楹的眼里却是理解出了全然不同的意义。
站在床尾的男人有些太高了,高到她仰视片刻都觉得脖子有些发酸。身着深黑丝绸质地的睡袍,华贵低调的面料富有水鸟羽毛般的光泽,也格外的贴服,如同最富盛名的画家用寥寥简单几笔就勾勒出的极致线条。
此刻他胸前的衣襟并不像白日里西装革履的严谨,而是略显随意地任由其微敞开,漏出修长脖颈下锁骨以及再之下的胸肌,一丝不苟的背头发型也放了下来,还带着些微湿润的水汽。
有些太过鲜辣的对比,就好像是蓝楹的记忆出了什幺差错,原本禁欲沉稳的绅士被毫不掩饰地散发着十足男性荷尔蒙的魅魔所替代了。
但他此刻低眉敛目的神情看起来过于严肃了,像是考虑涉及亿万资金的项目......是因为自己吃了那颗糖果?察觉到自己犯错的蓝楹不怎幺清醒的头脑也在此刻多少清明了几分。
“瞿先生......”即使姐姐可能真的有些好心办坏事了,蓝楹依旧无奈地选择解释,“对不起,是我不该吃掉那颗糖的。”
这颗糖果大概是针对于Beta特制的具有催情效果的药品,其诞生的最初目的是为了帮助Beta群体能够更好的调动欲望感官与身体情绪,以提高国家生育率。
因为相对于数量稀少的Alpha和Omega来说,占据社会人口绝大部分的Beta群体才是社会真正的主力军,国家的生存与发展并非由少数人掌握,归根结底依仗的是最普通平凡的那群人的付出。
然而又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实是,Beta实在太过无欲无求了,以至于在面对连年下降的生育率困境,会有这样的方案通过并且实施。
蓝楹从床上站起来下到旁边木质地板上,整理好裙摆的同时主动提出解决方法:“今晚我去隔壁客卧睡吧,您好好休息。”
看来是来不及了,瞿赫声在听到蓝楹的话后擡眼,终于也是得出了答案。
她似乎真的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连原本披散着的长发也随手绑成了一个低矮的丸子,看起来没有最初那样凌乱了。
可没有厚重发丝的层层阻挡,空气中那原本浅淡得难以察觉的冷调花香也逐渐逸散开来,仿佛漆黑夜色中随风而起的几缕白雾,那样鲜明,那样瞩目。
而当事人不仅对此一无所知,还正双手交叠在身前一脸歉意地等待着回应.....瞿赫声看着站在床边的女孩,那双躲藏在镜片之后的深邃双眼有些难耐地眯起来。
他近乎是在笑着叹气:“你走了,我怎幺办呢,蓝楹。”
被突然叫到全名的蓝楹闻声下意识连背脊都挺得笔直,她看着瞿赫声擡手抓着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仅仅几步便来到了她的面前,裹挟着有刻意收敛但仍旧很是强硬的攻击性。
然后他就站在她的面前摘掉了黑色的半框眼镜,随手搁置在她身后的矮桌上——也正因为这个需要俯身的动作,蓝楹的活动空间被挤压,只能朝后跌坐在那张圆形的木桌边缘,她下意识支撑身体的手掌甚至触摸到了他手中眼镜的镜边......
有些太近了,鼻尖都能感受到彼此呼吸时的喷洒出的热气。
“我刚刚只是在想,如果早知道你会吃这种糖果.....我是不是应该提前注射抑制剂,哪怕半支也好,”瞿赫声将额头轻抵在她的,嗓音含笑,“既然蓝柯也是Alpha,那她有没有同你科普过——”
“Alpha,实在是一种徒有其表的性别。”
瞿赫声清晰地看见女孩近在咫尺的眼睛缓缓睁大,而淡琥珀黄的瞳孔却如同午夜的蟹爪兰小心翼翼地蜷缩起自己花瓣。
于是他整个人所散发的愉悦气息更加浓烈了,连短暂恢复腺体部分功能的蓝楹也能嗅闻到空气中干燥而冷冽的木质香气,苦涩的味道似乎能够渗入她的皮肤,完全没有办法抵抗和拒绝。
有些熟悉的味道,和前段时间她格外喜欢的那瓶Guerlain Vetiver香水好像,巴掌大小的玻璃方瓶里装着斯文淡绿的液体,白色背景叠加不同粗细的绿色线条构成的包装盒设计却酷似香烟盒,给人的反差极其强烈。
在蓝楹愣神的瞬间,瞿赫声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鼻梁,唤回她的神思:“小家伙,平时家里的人怎幺叫你的?”
她在他面前确实显得有点太小了,刚从大学出来没有多久的女孩子,和再过两年就要到而立之年的男人,再怎幺样算也差了至少四五岁。
没有得到回答,这人就自顾自猜测起来了:“妹妹?”
“家里人叫法都不太一样。”蓝楹因为这声“妹妹”耸了耸肩膀,想再往后退退可再也没有余地。
她擡眼看了眼面前的人,最终还是妥协似地开口:“……但‘妹妹’是最常用的。”
毕竟作为家里的老二,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妹妹”再怎幺用也只有她了……有时候连蓝影都趁乱管她叫妹妹姐。
“瞿先生……”在吻落在蓝楹的肩头时候,她轻轻唤他。
“嗯?我在。”他也轻轻回应,嘴唇摩挲着散发着清香的柔软肌肤,忍耐着一种嗫咬的本能。
“我是不是不该吃那颗糖果?”她忍不住再次仰起脸缓缓蹭在他的下颚线,总觉得好痒,却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在渴求,连声音也开始在呼唤什幺,“很热,像是屋里也要下雨了。”
“是的,我想是的,”他单手将她抱起,两人一起向下塌陷的时候,他告诉她,“屋子里也要下雨了,蓝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