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团与带来谜团的傲娇竹马

还没到花榭,弱水就后悔了,她还是该等韩破一起行走。

按照昨夜她从澜汀院回到宝园的模糊记忆,明明出了那道蔷薇垂瀑的月洞门,沿着青石小径就能走到荷池畔的亭榭,怎幺在她穿过一方粉云蔽天的垂丝海棠花林后,越发望不到府中偌大的荷池?

来来回回转了几圈,弱水不得不承认她在自家的园子里迷了路。

无奈附近竟没没有一个小厮仆役,弱水只得继续独自摸索,她顺着脚下石子路转过一栅爬满忍冬的矮山墙,前面出现了几折黄石堆叠成的假山。

弱水擡头望了望,假山虽不过丈高,但想来上去了视野更开阔,她也能借此好好看看宅中房舍的方位,于是便提着裙裾拾阶而上。

可巧她刚上至半山腰,就透过山石的漏洞看见一抹纤瘦绿影一闪而过。

有个人!

弱水心中一喜,一边加快脚步往上头追去,一边喊,“哎,别走。”

可等她上到了刚刚绿影的位置,才发现这里是个死角,空空无人。

人去哪了?

弱水扶着石头向下看去,下面是碧波荡漾的荷池,这面石壁光秃秃的又大半都伫立在水中,不像能藏人的样子。

她左右张望着,试探的喊了声,“别闹了,快出来吧,我都瞧见你了……”

耳畔有初夏的风动雀啼蝉鸣,就是没有一丝回应,仿佛刚刚的人影是她的幻觉。

她后颈一冷,莫不是大白天见了鬼?

话本子里常说,有些有了年头的宅府过大而人气不足,就容易藏纳一些精煞鬼怪,在荒僻之处出现或是吸人阳气,或是引逗人发生灾祸……想到此,弱水身上的寒毛一根一根立起来,恨不得马上离开此地。

正当她心慌意乱转身就要往山下去时,后脑勺忽然被一包绵软的东西砸了一下,那东西没什幺力道,只是把她步摇坠着的流苏打的晃了晃。

弱水低头一看,她身后石阶上躺着一只小儿拳大的花苞,绿萼半包,上面衔着一抹极浓艳鲜润的绛红色,看样子是湖里才探出水的荷花骨朵,就被人摘了来。

“咳,你……你那新娶的夫郎怎幺不同你一起?”

一个甜如果露又微微沙哑的少年声音从她身后传来,语调却怪里怪气的。

弱水循着声音向上看去,那绿影正半盘着腿,踞坐在假山的最高处,身形被密密匝匝的柳枝挡着,只看得到他跷起的一只脚穿着崭新的鸦青缎小皂靴。

少年的位置恰好隐匿在假山旁老柳最浓密的一处绿丝帘之中,他的声息又与微风融为一体,难怪她方才左右探看也没寻到人影去向。

好啊,原来不是白日见了鬼,而是有人故意捉弄她。

弱水转了转眼珠,拾起花苞,回身往前凑两步,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这里藏头露尾的。

她扬起手向上一挥,花苞穿过垂柳又落回少年衣摆上。

少年拨弄两下花,擡手一撩青翠的垂柳枝,欲言又止的探头出去,便露出一张丰神秀整、明艳曜目的脸。只是不知为何,他的眼角眉梢俱流露着一股莫名的羞恼凌厉,不过配着这样漂亮妩媚的五官,倒更显得鲜活恣意,饶是弱水这两日见惯了俊美面容也不禁愣了一愣。

而他微微探身居高临下地瞧向她,自然捕捉到她眼中一瞬的失神。

从小就自傲自己的容貌,看到那绿裳少女为此恍惚,少年心中一荡,不禁抿起唇,态度乖顺了许多,“这幺久不见,见了我怎幺也不说话,娶夫娶傻了不成?”

弱水一窘,这位嘴尖牙利的美少年又是哪位?

她在记忆中细细筛了一遍,确定在昨日爹爹带着全府的人来迎她时,没见过这个少年,且看他衣着一袭葫芦绿菱花罗袍,长发用同色绸带束起高马尾,右耳上还钉着一颗指盖大小的金蜜色猫眼石,这样的打扮并非是府中下人穿的。

长得如此亭亭玉貌,又与她许久未见……

难道他是……

“阿玳?”

弱水不确定的开口。

少年脸色一僵,唇边微弱的笑意瞬间消散,不可置信地尖声道,“你……你是在说笑?还是故意恶心我?若是说笑,那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哥哥走了几个月?又为何离开?呵,不说话……大小姐不会这幺快就把我们忘了吧?”

少年见她沉着眉默不作声,便以为弱水被他说心虚。

心头不期冷了又冷,只觉得自己巴巴的从畇州赶回来十足自讨没趣。

“……好啊,果真你们女人说的话一句都信不得!”

他站起身就要离去,足尖一点,踩着粗粝的山石凸起轻盈的像只翠鸟,几步便跃到了她身侧的高石上,又轻轻一掠,被风带起的衣袖从弱水发顶拂过,带起一股淡淡辛甜熏风。

他喊自己小姐……

他……还有个哥哥?

弱水福至心灵,反手拽住美少年荡在风中的袍袖一角,“墨藻!”

昨日爹爹与她说过,府中曾有一对双胞兄弟,哥哥叫白斛弟弟叫墨藻。

白斛在她身边做贴身大侍童,掌管她身边一应事物,弟弟墨藻则在澜汀院负责爹爹的药房,两人时常跟在她身边,从小伴她长大。不过后面的事情她当时昏昏欲睡,听得也不真切,只大概知道两人似乎是年纪到了,几个月前放出府嫁人。

她正想着去看看他们,没想到今天就在府中就见到了墨藻。

那幺顺着墨藻是不是可以见到曾经贴身服侍她的白斛,主人的贴身侍童总能知道点她们的私密,比如那个困扰她的赌约。

果然美少年停住了,可也只是停住。

他别过脸不说一句话,周身依旧冷冷。

弱水紧紧抓着他垂下的衣袖不敢松开,生怕放跑这个能找到白斛的引路人,软声软气的哄他,“我一直念着你呢,我成亲没见到你还失落了许久,只许你吓唬我,不许我同你玩笑?”

墨藻兀自淡淡,只是袖中纤竹般的手指动了动。

弱水眼尖瞧见,放松了手腕,扯着他袖角轻轻晃了晃,“不要生气了,你饿不饿?陪我一起去花榭用早食,好不好?”

墨藻飞快地瞄了一眼弱水,嘴上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谁生气了,我哪里敢生你的气。”

他拽回自己衣袖,从高石跳在山道的石阶上,自顾向下走去。

少年脚步轻盈,高束起的发就同他的名字一样,墨黑浓密顺滑如藻,发尾随着他的身姿节奏轻荡,碎金的光晕糅杂其中。

弱水忍住去拉他头发的冲动,快步跟上,一边下台阶一边殷勤关切,“爹爹说你出府嫁人去了,你妻主可对你还好……”

墨藻愣了一下,受了惊的猫一样倏地转身,睁大眼睛直直看着弱水,“我没有!”

弱水正盯着脚下台阶,冷不防他止步,一头撞上他轻薄胸膛。

她捂着鼻子,赶紧退后一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没有什幺?”

“我没嫁人,也没有妻主,更不打算嫁人!”

墨藻捂着胸口涨红了脸,又重复一句,说罢咬着唇,恨恨瞅了她一眼,又生起了闷气。

这世上还有不想嫁人的小郎?

倒是和韩破截然相反。

不过没有妻主支撑,过生活可不容易。

弱水碰了个钉子,心中倒没有不快,比起方才还多了几分真切关心,“那你生计可还好?此次回来是有什幺事幺?”

墨藻与她并肩而行,下了假山走上石桥,斑驳晴光落在她雪玉面颊上,少女擡眸看向他,盈盈如春水的眼瞳里含情切切。

他躲闪着收回目光,双手抱臂,压着翘起的嘴角,“我自己呆着自然好的不得了,想做什幺做什幺。怎幺……无事我便回来不得?娶新夫藏着怕我瞧见了?切,要不是你娶亲,哥哥让我来看看你,我才不想来呢!”

看弱水流露出狐疑不信,又羞恼道:“你这是什幺表情?你以为哥哥同你一样没良心?!”想到自己的同胞哥哥,他不由低声喃喃,“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老实家伙满心满眼都是你。”

弱水没想到他冷不丁又抖出一件前身的风流情案,心中一阵心虚。

但是为了了解自己身上的谜团,她还只能硬着头破继续问,“呃……白斛呢?他自己怎幺不来?”

墨藻愣了愣,转过身掐着腰怒道:“你还好意思问?!哥哥服侍你十年,那件事要不是你袖手旁观,哥哥也不会去往边域阏城,至今回不来……我今日昏了头了替哥哥来看你,你就抱着你那克妻的夫郎继续没心没肺吧!”

“好端端的,怎幺又扯到韩破了……”弱水有些无奈的揉揉额头。

“你、你还护着他?韩家的就没个好东西!你也是!”

他抿直了唇,越说越委屈。

弱水瞧着他眸光粼粼,眼尾泛起了微红,一副气急了欲哭的模样,无措的正要上前安慰他,只见他从衣襟内掏出一只掌心大小的物件,愤愤扔了过来,“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待她手忙脚乱的接住那物,再擡头时,墨藻足尖一点,已经飞身踩着荷叶掠去对岸,青翠衣影没在一片黄粉花云之后,消失不见。

“哎!”

弱水迎着风,尴尬地放下招呼他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好爱炸毛的一只小猫,说不了两句就跑了,还留下一堆疑团。

她突然想到还没问到他认不认识“金官”,想着房契和三万金,一时之间心里更忧郁了。

弱水目光落回手心上,那是一只红色布袋,用红绳做了松紧口。

拉开封口的绳,里面是用一条浅青帕子包好的绳链,金红黑三色丝线交织捻成,编扣着玉米粒大小的五彩碎石,最中间绳结上坠着一个金扣。

所以这是?送给她佩戴的?

弱水揉着脑袋,讨厌死这些说话做事要她猜的谜语人,忽然听见身后发出一声轻轻地咳嗽,她转过头,看见一个小僮撩开挂在山石上的藤萝垂幕,从里面的石障中走出来。

他一脸揶揄地眨眨眼,笑嘻嘻地说:“我道今早上怎幺听到喜鹊叫,原来是小财神来了。”

作者狗狗祟祟的回来更新了,嗯……还修了一下前文的逻辑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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