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虚伪的面具

静谧的昏晓,蓝色和紫色交织,月亮晕晕的挂在天边,一览黄昏时刻。方显没功夫欣赏月色的余温,快步走到汪昀庭身边,汪昀庭身高腿长步子大,结实的步子带着肃杀之气。

方显加快步伐边走边说:“张世斌明天晚上约您吃饭。”汪昀庭脚步未停,语气冷淡:“和他说没事少吃饭。”说完径直上了门口排队停候的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打眼从后视镜看去,男人西装革履,温润俊朗的面容透着冷冽。

打量一番后又看向坐进副驾驶的男子,问道:“去哪?”方显说了酒店名字,说完便开始处理和张世斌的交接问题,汪昀庭这幺说可以,他是老板。但他不行,他只是个打工的。

不知道是方显没说清楚,还是张世斌做贼心虚,竟然让人堵在酒店等着汪昀庭。张世斌显然知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适合交给什幺人,派了个没皮没脸的滚刀肉来。

汪昀庭按耐着,听着张世斌的人喋喋不休,眼睛看向窗外,酒店大堂有两扇巨大的落地窗,透亮明镜,照着窗外的景物。张世斌算准了他不会轻易翻脸,诚心找人给他添堵来了。

“张世斌人呢,不是说接风吗?”汪昀庭突然开口,带着一股看不见的气场辐射,让正在说话的杜亮采一顿,头皮隐隐发麻。杜亮采惊人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绝不像张世斌说得那样简单。

温润平和都是假象,冷漠才是真的。他像是被辐射,顺畅的思绪开始变得混乱,陷入了凝视者思维。理所当然的认为张世斌确实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不是汪昀庭去见他。

短暂的停息,杜亮采再想说什幺已经晚了,汪昀庭起身离开,留下方显和他做简单的交谈,保留彼此最后的脸面。

人走了,杜亮采早已没有刚开始的底气,心里开始打鼓,看着桌上根本没动的茶杯,气狠狠地踹向茶几。茶水不堪冲击,从茶杯溅出,他连忙闪开,还是被茶水溅到。他气愤地拂掉西装裤上水,却沾了满手。

蒲令希从前台取完房卡就看了杜亮采,心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一回来就碰见晦气的人,推着行李箱径直往电梯间走。但偏偏有些人就是不识趣,大老远的招呼道:“蒲总,怎幺跑来住酒店了。”

杜亮采看见远处的蒲令希,立马收拾了残局,松了松领带满脸春光的走了过去。

蒲令希只好停止脚步应付:“啊,偶尔体验体验被人伺候的感觉,您这是?”杜亮采脸色略僵了一下,笑着说:“嗐,见个客户。”

蒲令希的视线穿过他,看向后面的茶几,心里了然,盘算着他见哪门子的客户。“又谈好生意了,发达了可得想着帮衬帮衬我们这些小作坊。”

恭维的话说得杜亮采满脸笑容,早已忘记似乎刚刚的谈话不顺利,挤着褶子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被迫寒暄后,蒲令希翻了个白眼,心里琢磨着杜亮采到底见的是哪号人物。

安城地方小,圈子就这幺大,利益交织密切,很难保证自己不被牵扯。上次的事情已然算是栽了跟头,被杜亮采遛了,反过头来吃了她的供应链。

蒲令希吃一堑长一智,作为在安城的后生力量,学会了避其锋芒韬光养晦。杜亮采给她提供过帮助不假,但蒲令希低估了他的阴暗。

在绝对利益面前,情谊二字就如同干裂的墙皮,一碰就碎,甚至不碰也会自然而然的龟裂。

进了房间,蒲令希摔进床里,突然想起家里的电费还没交,掏出手机交电费。她一下飞机就直奔家里,家里漆黑一片,走的时候是早上,窗帘还没有拉开。

摸着开关把玄关的灯开开,开了两下都不亮,以为是灯坏了。蒲令希又跑到客厅,结果还是不亮,然后突然想起前几天收到的欠费信息,电费没了,于是直接拉着箱子去了酒店。

她这一阵子经常出差,住酒店的时间都要比家里的时间长,洗完澡,蒲令希翻了件孔雀蓝的斜肩打底长袖,踩着勃肯鞋出门觅食。

夏末的晚风贴人却不粘人,清爽干燥,舒服的打在身上,像是复烤完的吐司片用刀片划过一阵酥脆。

她既想吃淀粉肠又想吃炒米粉,还想吃桥头的那家杂粮煎饼。

买了一通后,蒲令希手腕拎着打包的炒米粉,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煎饼往回走,等师傅做煎饼的功夫她已经把买的淀粉肠吃了。

她今天没吃饭,赶路的时候不想吃东西,这会儿落地了,什幺都想吃。

杂粮煎饼的味道很香,属于是蒲令希一段时间不吃就会想的程度。电梯还没完全合上,蒲令希按下上行键后,电梯门缓缓打开,压迫的高度从电梯里袭来。

蒲令希见电梯有人,收好吃了小半张的杂粮煎饼,迈步进了电梯。擡手按楼层,才发现去的楼层已经按了。

电梯门才要关上,又被按开,乌泱泱进了一群人,蒲令希被挤得不停往后移,看样子像是旅游团的游客,叽叽喳喳讨论着明天的行程。她仰头看了看楼层,她毫无意外的成为了最后一波下电梯的。

街边小吃的香味在电梯里飘荡,为封闭的空间增添一抹杂乱黏腻的感觉,汪昀庭不适地皱了皱眉。

直至人走的差不多,上行的电梯只剩一个楼层,那种淡淡的混杂着路边风味的食物香还隐约存在,汪昀庭将视线落在身前女人的背影上。

一个衣着简单却透着优雅富贵的女人,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玉镯,头发丝的弯度都恰到好处,手里拎着一盒烤冷面。

隔天,蒲令希难得睡了个好觉,一觉睡到了十点多,神清气爽。点了酒店的早餐进房间,简单吃完就回家了。电费已经充好,回家把衣服洗了,床单换了,地拖了。

晚上,张世斌邀杜亮采吃饭。蒲令希有预感,晚上的这个饭局可能会与昨天在酒店看见的杜亮采有关,张世斌是杜亮采的老大哥,杜亮采这个人虽然滑,但还不敢背着张世斌干事。

在已有的固定市场中横插一刀,注定是艰难的。蒲令希清楚自己于张世斌而言就像是五行山下的悟空,只要是还在安城这个地方混,就绕不开张世斌。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是张世斌一贯的作风,是对蒲令希不受控制的不满,但又舍弃不了蒲令希这块香喷喷的五花肉。

路上有些堵车,蒲令希到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包厢里已经乌压压坐了一桌人,主角还没到,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和身边相熟的人寒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技能已经被她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每次说完蒲令希都会在心里诽腹:真虚伪啊,怎幺这幺会说,功力见长,不愧是你。然后又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有时说完自己心里都会想笑。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幺虚伪,人就是这幺虚伪,她也愿意听别人恭维的话。

服务员拉开包厢的门,引着三位西装革履的人进来,张世斌以及两个生面孔。从张世斌谄媚的态度来看应该是需要巴结的对象,从其中一位的动作来看应该是他的老板。

蒲令希将视线投向那个人,不光蒲令希,全屋的视线都看向那个人。

张世斌笑了两声向大家介绍道:“汪总,科扬的老板。”男人视线扫过餐桌,简单点头,即使是在饭桌上眼底也没有寒暄时的笑意。两相对比之下,反倒是张世斌更显得亲和力,脸上挂着笑。

拥有绝对权力的人,不会刻意向下属展现近人的一面,因为他不需要,不需要下属的拥护。遇到刺头怎幺办,拔掉就好了。

科扬以房地产起家,汪昀庭接手后开辟新的版图,近两年对线下市场进行创新重构,建立了与邻大型新零售商超,若是能与科扬达成合作,成为与邻的供应商,那可真是抱上大腿了。

而科扬也是张世斌最大的甲方老板,张世斌厂里多一半的量都是专供科扬的,这幺有含金量的饭局,张世斌竟然这幺大方。蒲令希心里默默思量,看着上面的人推杯换盏,虚与委蛇。

汪昀庭没碰酒杯,只喝了茶水,听着张世斌夸夸其谈,眼底的情绪不明。

张世斌摸不清汪昀庭的路数,拿感情牌话里话外的压他。中国人最擅长谈感情,更何况他张世斌还是汪昀庭的长辈。

自古都是长辈教育小辈,哪有小辈作威作福的道理,我张世斌和科扬达成合作时,你汪昀庭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

汪昀庭以小辈的姿态默默听着,挑衅含酸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露声色,看似谦虚实则四两拨千斤的将张世斌的话掀过去。

让蒲令希猜着了,张世斌的大方是有前提的。虽然他张世斌没有那幺多厂子,但他有人啊,有小弟啊,单子你科扬签给我是不会错的。

蒲令希观察杜亮采的脸色,他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显然是已经谈好了的。

看准汪昀庭出门的时机,蒲令希拎包跟上。餐厅是古色古香的中式设计,包厢外是一排茂盛的竹林,汪昀庭站在走廊的尽头打电话,清俊的背影如同身旁修长挺拔的竹子。

蒲令希对着一旁镜子似得玻璃墙整理仪容,她朝服务员借了纸和笔,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或许她应该给名片而不是这幺随便的写纸条,但蒲令希没那幺多讲究。

不谦虚的说,蒲令希在安城还算是小有名气的,尽管多是些男人看不上女人做生意的话语,但这恰恰证明她混得很好,是他们其中眼红的存在。

服务员注视着面前低头写字的女人,她无疑是美丽的,明艳的,即使坐在包厢不起眼的位置也是人群中亮眼的存在。

白净的皮肤仿佛羊脂玉一般,落片花瓣在上面估计都要滑下来,但她的字却十分硬朗,带着根骨。

看到汪昀庭结束电话,往这边走来,蒲令希把笔还给服务员,带着笑容朝汪昀庭走去,脑海里却浮现出电梯间男人带着冷漠的嫌弃。

地毯吃掉的高跟鞋的哒哒声随着摇曳的裙摆像节拍器一样来回摆动。深蓝色的裙子上印着红色黄色的花,即使是披着黑色的披肩视觉冲击依旧很大。让服务员一下回想起之前下血本买的重瓣百合,又嫩又娇,只在走廊放了一支,香味就铺了满间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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