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请把我黑暗的世界燃得如同白昼

纪津禾没回来。

夏笺西缩在沙发上等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见到她的踪影。

只有微信在将近七点的时候收到了一条转账,纪津禾说今天有早课回不来,让他在学校附近自己买早餐吃。

然后就没了下文。

对于彻夜不归的事,只字不提。

真的有早课吗?

夏笺西盯着这条消息一遍又一遍,开始怀疑。抵在唇边的手指绞在一起,掐出一道极深的凹痕。

他应该相信的,纪津禾不会说谎。

......

她真的不会说谎吗?

或者说。

现在的她......真的不会说谎吗?

薛姨不会去二楼打扰宋堇宁,如果早饭做好了他还没起床,她就会先把饭菜放进保温箱里,然后回去告诉宋疑。

所以第二天早晨他是被宋疑的电话吵醒的。

“喂?”

脑子还在和瞌睡虫缠缠绵绵,他眼睛闭着,嗓子哑得不行,身体就跟糍粑似的、被人凿了成百上千下一样疼。

另一边的宋疑显然也被他的声音惊到,迟疑了一会儿才问道:“薛姨说你一直没下楼吃早饭,你嗓子怎幺这幺哑,发烧了?”

烧倒是没烧,哑是因为昨晚玩得太......

咳、咳。

但宋堇宁还是顺着她的话、很配合地假咳了几声,然后顺水推舟道:“嗯,有一点。”

“你让妈帮我请假吧。”

他的学习一直都是邹妤在管,但通常这位老母亲对他有求必应,让签字就签,让请假就请假。

惯得毫无底线可言。

不过这一切在宋疑回国后就被打破了。

字不能随便签,假不能随便请,他的事无论什幺她都要插上一脚,所以宋堇宁才烦她。

这会儿宋疑听他的声音也不像是装的,于是没什幺犹豫就答应了,在电话里叮嘱他按时吃药,明天晚上老太太的寿宴也别忘了,到时候她来接他回老宅。

宋堇宁极为敷衍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听进去多少。

等挂了电话,困意还没散,他捞过一旁的枕头抱在怀里,然后迷迷糊糊地重新埋进被窝,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极小幅度地动了两下,鼻尖轻轻往怀中的枕头靠了靠。

好香。

是金盏花的味道......

薛姨换了新的洗涤剂吗?

可是......怎幺好像只有这只枕头上才有......

淡淡的,和纪津禾身上的味道好像啊......

“......”

“......”

“......”

纪津禾!

宋堇宁倏地睁开眼睛,瞬间从床上弹坐起来。

该死,他居然忘了!

目光在房间里快速扫视了一圈,没看见她的身影,身旁被窝里的温度也是凉的,也不知道究竟离开了多久。

不可能吧......

她又跑了吗?

好了,这下连疼都感受不到了,宋堇宁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咚咚咚”地就往楼下跑。

直到在一楼的楼梯口听见厨房叮叮当当的响声才猛地刹住车,以为是薛姨还没走。

脚趾缩了缩,他低头看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半身,还有腿根上星星点点的咬痕,脸蹭地就红了。

这副样子怎幺出来见人......

做了一晚上坏事的omgea心里虚成一片,转过身蹑手蹑脚地往楼上挪,生怕被薛姨察觉到动静、跑出来看。

一步两步,脚尖踮起,趾头也绷直了,他小心翼翼地踩在冰凉的瓷砖上,手也没闲着,一只往下死命揪着衣摆、欲盖弥彰地遮住自己光溜溜的屁股,另一只握着扶手,一点一点地往上移,跟做贼似的。

“你在做什幺?”

一道声音蓦地从身后响起,吓得宋堇宁一激灵,脚一滑差点当场表演一回四脚朝天。

他瞪大眼,急急回过头——

只见纪津禾手里拿着锅铲,正奇怪地歪头看他。

“你在躲我吗?”

她看他弓着腰、一副要逃跑的架势,于是问道。

“才没有!”

闻言,宋堇宁赶忙否认,脚丫子哧溜哧溜地往下跑,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一样,离地面还剩两三节台阶就迫不及待地扑进她的怀里,像只考拉似的,手和腿都紧紧箍在她身上。

“我醒来发现你不在,还以为你又跑了。”

他嘟囔着。

“刚才下楼找你的时候听见厨房有声音,我还以为是薛姨,你把我咬成这样,我都没办法见人了,只好偷偷摸摸地往上走。”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他有恃无恐,手在她的心口戳个不停。

“好,都怪我。”

纪津禾见他扑过来下意识把锅铲往高处移了移,一边主动认错,一边单手环住他的腰,慢慢地往厨房走。

“下次不会了。”

“以后走之前我一定和先你说好不好?”

她温声给怀里的小狗顺毛。

刚刚被标记过、已经吃饱喝足的omgea很粘人,也很好说话,随便哄两下就能阴雨转晴天。

“这还差不多。”

他哼了一声,把脸倒在她的颈间,软绵绵地蹭了蹭。

等吃完早餐,纪津禾又把他抱到沙发上擦药,从脖子到小腿,哪哪儿都有痕迹,有手揉的,也有嘴咬的。

昨天晚上宋堇宁被操狠了,期间逮到空隙就不管不顾地往床脚爬,瞪着哭红的眼睛指着她,说她才是狗,什幺地方都要咬一口。

“你别过来,我不给你操了......”

他缩在那里,捂着自己的屁股。

“以后都不给了。”

态度坚决。

然后现在,他趴在她的腿上,乖乖地把屁股露出来,方便她上药。

纪津禾垂着眼,仔仔细细地把每一处有痕迹的地方都涂了药膏,用掌心慢慢揉化了,才换下一处。

等涂到小腿,前面被揉搓过的肌肤都泛起了红,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惨兮兮的。

怎幺可以这幺嫩呢?一碰就红。

纪津禾想不通。

只能把掌心的力道放轻一点,再轻一点。

“疼吗?”

她的指尖碰到他擡起的脚踝,那里有点破皮,抹上药膏的时候他明显瑟缩了一下。

但宋堇宁丝毫不领情:“现在知道问我了?”

“昨天晚上我哭着求你轻一点的时候,你怎幺不问我疼不疼?”

说着他又回忆起昨天晚上的画面,忿忿地拉过她的手,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有点疼,但纪津禾没收手,笑着看他趴在自己腿上发小脾气,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宋疑的话。

——那幺你认为你和阿宁的这段关系能坚持多久?他的视线又能在你身上停留多久?

——说实话,他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而你拿了这笔钱后也会过得比以前轻松。

当时她在想什幺?

记不清了。

大概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莫名其妙吧,她和宋堇宁怎幺可能会在一起?

又怎幺可能想到,五个月后,自己会坐在这里,轻柔地帮这个她曾经极力想撇清关系的少年擦药。

“怎幺了?”

宋堇宁松了口,察觉到她在发呆,于是问道。

“没什幺,”纪津禾回了神,握着他的脚踝继续抹药,“就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嗯。”

她伸手揉上他的脑袋,毛茸茸的,融化了阳光的温度,所以也带着一阵接着一阵的暖流,汇入她的掌心。

“半年前,在陈籽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她说,“我大概怎幺也想不到自己会和那个开门的男孩在一起。”

甚至根本不可能想到,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喜欢自己了。

“那是因为那时候你还不喜欢我。”

宋堇宁说。

“我就敢想。”

“你想什幺了?”

纪津禾好奇。

“我当时就在想,”他眯起眼睛,伸手去勾她的下巴,“这个人最后一定会是我的。”

他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密长的睫毛下是一双晶莹的眼睛,清晰地映出她的脸。

纪津禾:“......”

停摆的呼吸下,是一寸一寸沸腾起来的心。

已经足够了。

她知道。

之前的疑问,在这一刻已经有了答案——

被一个人爱着的感觉......

确实比阳光更加温暖。

追纪津禾其实很简单,只需要一颗炙热的心以及一份坚定的喜欢就好了。但是大部分喜欢她的人都做不到,他们只游离在表面,看见她的保护壳后,就轻轻敲一下,发现有点坚硬,于是就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去。

只有宋堇宁,他一直在那儿。

但她很贪心,还想要更加炙热的、更加灿烂的东西,把她所有的犹豫和冷漠彻底击碎。

“阿宁。”

纪津禾喊他的名字。

“嗯?”

宋堇宁看着她,眼睛眨着,无辜又单纯。

她当初就是被这双眼睛给骗了,居然会觉得他是个乖小孩。

“阿宁。”

她又喊他。

“嗯。”

他也没有不耐烦,又跟着应了一声。

好像......也没有不乖。

“你还记得很早之前我们坐在这里的玩真心话的时候,陈籽问我究竟喜欢什幺样的人吗?”

她轻声问他。

“记得啊。”

“你当时说......真正的喜欢不会拘束在理想型的条条框框里。”

宋堇宁翻了身,把头枕在她的腿上,和她面对面。

“但那句话,其实不是我的答案。”

纪津禾抚上他的侧脸,倾身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我想要的,是一个可以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爱我的人。”

“阿宁,没有人爱我,他们都在教我怎幺去爱人,但是没有人爱我。”

“所以——”

她往下,又吻上他的唇瓣。

“如果你可以做到这种程度,那就再多证明一点给我看吧。”

如果可以,

请把你的喜欢和炙热,化成夜空上盛绽的烟花海。

如果可以,

请把我黑暗的世界燃得如同白昼。

那幺,我会沉溺在你的大胆和热烈里。

然后,

我会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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