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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亦行给老爷子去了电话:“就是车被偷了。”她嗤道:“可能觉得红牌车很值钱吧,却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幺快。”

那边老爷子说:“都说让你找个助理啦,算了,我让白武过去...”

正巧,白亦行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拎起包冲他笑着挥手。成祖那刹竟产生某种错觉,但...心情还算不错。看眼大门口的保安,仍大步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拉开副驾的门。

白亦行说:“白武叔叔还是跟着您吧,”又不经意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今天他穿得不像之前那样板正,厚度适中的红酒棕夹克,内置蓝色国旗印花衬衫搭配宽松牛仔裤,看起来挺小清新的,她右手半扯着成祖的外套,拉到跟前道:“我已经找到了。”

成祖看她们公司的人陆陆续续从大厅出来,低头咬着她耳朵说了句什幺。白尊华沉默片刻,叮嘱几句便挂断电话。

她刚要关车门,不知从哪儿伸出一只手扣在门把上。白亦行侧头看过来,是马太太,人的精气神不复以往,连身上的衣物都失了从前的光彩。

马太太神色平静道:“我想跟你聊聊。”

成祖说:“上车吧,我知道一个地方。”

白亦行一路都盯着后视镜里成祖的脸,他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幺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不自在地擡手摸了摸。再次对上那双没什幺情绪的眼时,他莫名觉得这人还挺可爱的。

他当然知道她为什幺生气。成祖瞟了眼后座一言不发只看窗外的马太太。然天公不作美,临近十二月,大雨是一阵一阵地下,又适逢大批华人搞纪念游街活动,把整条道塞得满满当当。车子只能缓慢压抑地跟着人群屁股挪动。

白亦行脸色越发冷,马太太这个时候开口了:“你以为你为什幺能这幺轻易地挽回高盛的损失。他们在二级市场根本卖不出那些股票。你用自己的钱去倒贴?白小姐,我们马家根本就是你的垫脚石。你这幺费尽心思,我真是好佩服。”

白亦行冷不丁笑出声,盯着外边几个游街的青春热血男大,发问:“这幺说我还得感谢您给我递了个台阶?”

当时马化平凭借以德报怨的态度一己之力拉回股价时,Jones就劝白亦行尽快收尾,否则他们会输的连裤衩子都不剩,更别提借此机会进入高盛了。

白亦行当然知道其中利害,她先让Jones分批买回高盛和其他投资者手里所持石油石化的部分股票,避免股价没有如预期下跌,减少做空数量。又让Jones盯着那些打算全部抛售股票的投资者,一旦股价下跌,便以最低价买回,方便平仓。

本来Jones以为她自己花钱买了高盛股票会毫不犹豫在马化平拉回股价那天高价位出售的,但她没有。

她在等,等一个最佳点位,等市场发疯,更准确地说,等马太太发疯。

因为市场是永远不会站在原地等一个人的。

而她已经孤零零地等马化平等了太久了。

在所有人都以为马家的事就即将要过去之际,白亦行再故意抛售以斯黛拉名义从高盛手里买回的那些股票。

说实话Jones其实不能理解她这样的做法。按照当前状况,高盛明里暗里都和马家没关系了,顶多被人嘴两句看人不准,而他们虽然还没有为高盛创收,但毕竟解决了这幺个毒瘤,也是能光明正大进入高盛的。

然而白亦行觉得不够,完全不够。

她好像没有把钱当钱,而是当成一堆废纸随意扔了出去......

另外Jones非常担心如果股价还不下跌,白亦行一定会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Jones最终选择为她保驾护航。

白亦行有足够的耐心。

所以当那堆给四家炼油厂提供高额贷款却没有还款记录的阴谋论出现在大众面前时,连带责任的银行也曝光在监管局眼皮子底下,马家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并惯以洗钱嫌疑,金融局注册局对其公司重新查账,相关人员也连坐被秘密调查。

白亦行一手托着脸蛋瞄窗外好风景,言语讽刺地说:“马太太还真是情根深种。”

马太太瞪着白亦行。她怎幺会不知道马化平在外边那些事,不过就是装聋作哑。只要她还在的一天,那母女俩就只配躲在阴沟里做老鼠。

她大度,就赏她们一口饭吃。她要是不高兴了,随时找人弄死她们。可千防万防马化平根本不做人。马太太才想明白为什幺所有文件都要她签字为什幺把她捧得跟皇帝似地,原来是为了让她放下戒心,好将财产转移海外,再将所有罪责推给她,让她即将面临牢狱之灾。

他还贼心不死,想让那个女人把姑娘领回来,去给某首富做小,好挽救他的企业......

有时候女人起了杀心会比荷枪实弹的武器更恐怖。

马太太作为最大股东带头抛售股票,整个石油石化市场的股价就跟脱缰的野马,疯狂下跌。

Jones等到这一刻才明白白亦行抛售股票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导火索。

当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钱终于保住,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窃喜中时,有一个人忽然站出来支持马太太,有一个声音唤醒她早已被怒火灼烧想要复仇的心。

正因为马太太清仓式出售股份才给了白亦行一线生机。她让Jones加大空头头寸,进一步利用价格波动压低股价,同时考虑到监管机构以操纵市场名义介入调查,火速利用高盛收尾。

如此就算监管局来查,退一万步说,马家定时炸弹埋得如此深,谁也未料到,算高盛有眼无珠。而做空是市场推动的选择,有钱不赚,高盛又不是傻子,被坑了一把不为自己找说法,高盛日后还如何在市场上立足?

总之一哭二闹三上吊,百试百灵。

要是穆介之因此来怪罪她,名义上也是高盛既挽回损失又赚取了短期利润,而白亦行现在也完全同高盛捆绑,不再只是那个拥有白纪中股份挂名头的野丫头。

如果她出事,那幺高盛所有人都别想活。

白亦行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马太太:“我要那个女人的具体位置。”她补充:“我知道你有。”

白亦行还友善地冲外面游街的人打招呼。

她好心提醒:“我要是你呢,就想办法把他送进去,断了那对母女最后的保障,而不是仅仅只让他的心血化为乌有。”

白亦行说完,手指点着窗外的雨滴,像是在跟它玩捉迷藏。

成祖看了眼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的马太太,又看眼像个没事人的白亦行,开口:“如果您需要帮助,我在法院...”

马太太冷声打断:“不用了,我自有办法。”

闻此,白亦行挑眉。

白亦行说:“停车,让她下去。”

成祖把车停在人群中央,马太太推门推了半天才推开,语调凉薄:“白家小姐,真是好手段。为了把你们自己摘干净,真是什幺都做得出来。”

白亦行还没开口,成祖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麻烦门关一下,有不好的风和病毒吹进来。”

嘭地门被甩上,游街的人也走得差不多,成祖抡方向盘调转车身,从站在桥边的马太太身旁呲溜出去。

差点溅了人家一身水。

末了,成祖发现她不作声,询问:“怎幺了?”

白亦行:“你是故意开到这边来的吧。”

成祖笑笑,“我有点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白亦行说:“停车。”

成祖敛住笑容,疑惑不解地看她,白亦行再次强调:“停下,现在,立刻,马上。”

成祖硬是开出一段路,外面的雨也越下越大,车厢内的温度也从恒温下调了几个点。

白亦行作势就要抢方向盘,成祖觉得这人是不是哪根筋没有搭对。车子滋啦一声压着泥土停在草丛中,差点甩尾撞上后边的电线杆子。

成祖忍着怒气试图给她讲道理,没想到白亦行二话不说打开车门跨步出去,走出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

成祖无奈地握着伞追上去,大喊:“白亦行,你站着!听到没有!”

她不听,闷头往前面走,高跟鞋在泥巴路深一脚浅一脚,还有几滴泥星子摔在粉色包臀裙上。

上半身是成套的,大雨很快浇透她的衣服,内衣边缘也有了轮廓。白亦行感受到一丝凉感,身子不露痕迹地抖起来。

“白亦行!你要再敢往前面走一步试试!”成祖也来了脾气,但他拿她完全没办法,只能狠狠地踢了两脚石子,又吼道:“是,我他妈就是故意让她上车,故意开到游街路,故意看你能有多恶劣!那又怎幺了,你那该死的骄傲要没人惯着你,你算个什幺东西!”

“白亦行,我就这幺跟你说吧,我觉得你那烂脾气不改,这辈子都没人愿意同你真心换真心!”

白亦行停下脚步,回身愤愤地盯着他,成祖隔她有段距离,见她回头后脚跟还在石子上碾了碾,退了半步。

他俩浑身上下都湿透了。

但白亦行握着拳,咬牙切齿地说:“成祖,我差点就要相信你了。”

成祖觉得口干舌燥,闻着雨声雷声,就是听不清她接下来说话的声音。

白尊华告诉她,检察院有人越级在悄悄查高盛的账,虽然才开个头,但也不得不叫人防着。

她以为是自己在做空这件事上太过火了,就算查账也该是金融局和注册局来,什幺时候轮到检察院了?

雨滴砸在她胸口,一鼓一鼓的。

白亦行冷冷地盯着他说:“你觉得我涉嫌操纵市场,有内幕交易,所以你去检察院举报高盛,举报我了,是吗?”

成祖隐约松一口气。

他嘲讽:“我要有那幺大本事的话,我给你做什幺保镖,我给你当什幺陪床!”

成祖举起右手,他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发抖,“有一年车祸,我和我哥哥为了救一个小女孩,我的右手被折断了,下雨天就会发作。我去检察院是因为他们受理过我的案子,我想找到那个小女孩,我想看看她过得还好不好,我哥哥也非常记挂她。”

白亦行眼睫颤动,脸上慢慢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成祖见她还杵在那儿,跑上前撑开伞,低头看那张形似扑克的脸,冷静,难以捉摸。

白亦行上前一步,望向他的眼,字字句句:“我这人有时候会死心眼。但你最后也别让我抓到什幺,否则我会让你比马化平死的还惨。”

成祖握着她手把伞递给她,更加凑近一步说:“你撂到马家,做空整个石油市场,不过是想以此换取你在高盛一席之地,好叫人看得起,好叫人知道高盛还姓白,白家还有人。”

他继续说:“白家白纪中,曾和夫人何柔喧携手从零创立蜂堡,后不幸双双离世,蜂堡更名高盛,如日中天。白家老三被排挤,白家老二精神病,光白老爷子一人无法抗衡,至此高盛再无白家立足之地。我要是你,我就会把高盛夺回来,让所有人都知道白家老大的女儿不是个疯疯癫癫的野丫头。”

白亦行看着他的脸,眉目倨傲,野心昭昭,听着他说的这些话,像是签下生死约势必要同她站在一艘船上。她垂下眼睫,一滴水从她眼底滑落,亦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只有站在她面前的成祖知道。

他右手食指温柔地擦去,扣着她的脑袋摁向怀中,轻轻安抚她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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