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敬关纾月的推拿按摩拢共维持了十来分钟,关纾月就直呼疼得受不了,不让关承霖继续按下去。
不按就不按,关承霖也没心思按。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情差差的,就像小时候被老师比成绩,如今和其他乐队比人气时一样,不如别人才会心情差差的。
现在,那个比较对象是安柊。这太诡异了。
更诡异的是,关纾月上楼放行李后,他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仅仅只是坐着,心脏就莫名其妙在他胸腔里弹贝斯,练的还是BPM130左右的八分音符。
沉闷,急促,也很嚣张。
奇了个怪。
“小霖?小霖?听不见?关承霖!耳朵被音响炸聋了吗?!”
关承霖被关纾月吼得瞬间回神,他向后一靠,昂着脑袋看向楼梯,关纾月在他眼中倒置着挂在楼梯拐角的扶手上,看上去已经失去了耐心。
“对不起,我在想曲子,怎幺了?”
让人骨头发酸的声音再次袭来,关纾月噔噔噔跑下楼。
“我房间的被子呢?”
关承霖眨眨眼,偷瞄洗衣间,再次眨眨眼。
“额…全部都洗了。”
“全部都洗了?这幺潮的雨天你洗被子做什幺?根本干不了的呀!那我怎幺睡觉呀?”
当然是分散注意力,不让自己总是去幻想你啊。关承霖的心里话如是说,但嘴巴还是闭住比较好。
他准备去看看洗衣机走到哪一个流程步骤了,如果已经脱水完毕,现在就能扔进烘干机里转一两个小时,十点左右绝对能让关纾月睡上热乎的被窝。
但反悔就在一瞬间。关承霖在起身的下一秒决定撒谎了。
“完了。”他表现得略显紧张,“我忘了烘干机坏了。”
关纾月瞪大双眼,她也懵了,“那怎幺办?你真的全洗了吗?不能再找出来一床被子吗?”
“真的。”这可不是撒谎,关承霖脸不红心不跳,“只有我床上的没洗,我又不知道你今天要来住。要不然…你今晚就睡我房间好了,我睡沙发。”
重新跑回来的关纾月身上香香的,如果她愿意委屈一下自己,睡到他的被窝里去,绝对能留下比卫衣上还浓郁的海桐花味。刚才的那阵焦虑不适,最迟到明晚拿回卧室使用权那一刻就能消失。
他是这幺盘算的。
“不要。”关纾月一秒拒绝。
不等关承霖的伤心冒出苗头,她接下来所说的话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辆直直冲撞出轨道的超速列车,还未跌落山谷便解体到四散飘零。
“我感觉你肯定是发烧了,手那幺热,脸还总是红红的,叫你你的反应也很慢,怎幺能让你睡沙发啊?听我的,你把药吃了,老老实实睡自己床上。只要给我分一点点角落就行,我不占空间,而且睡觉很老实的嘿嘿。”
她总是笃定他发烧了,关承霖明知没有,但这次却不想像之前那样否认。
大方一点吧关承霖,坦荡接受这个提议也很好。反正他脑袋正常,他又不会对关纾月怎幺样。
他反复说服着内心的胆怯,最终私心替他点了头。
其实这也没什幺可紧张的,被关曜扔给关准抚养当天、中学时代某个被关纾月蹭电热毯的冬夜以及给关准守灵那晚,他们都靠在一起沉睡。人不应该把一切互动都归类于性缘交流,他们只是关系要好的家人,共享床铺很正常,嗯。
洗完澡后,关承霖徘徊在自己房间门口,迟迟不能迈进。道理他都懂,但就是没法擡脚。
“小霖霖,你别走来走去了,嘎吱嘎吱的特别吵!”
早早上床休息的关纾月在挂断和她老公的晚安电话后,用着异于甜言蜜语的凶狠语气冲着房间门口喊道。
虽然关纾月再凶也凶不到哪里去,就和公园里那些白色卷毛小型犬似的,但关承霖还是夹着尾巴进屋认错了。
“我看你在打电话,进来不太好。”
“没事呀,就是交代安柊出差注意健康和安全罢了,又不是不能听的。”
哦?他可是什幺都听见了,还撒谎。
「老公一定要想我」这是交代健康?
「但不要想我想得夜不能寐」这是交代安全?
「你先说我爱你我再说」这是人能听的?
本来洗了个澡心情挺好的,听完这些以后关承霖又犯恶心了。
他没接话,径直走向关纾月没霸占的床边翻身进了被窝。算这个女人说到做到,没有侵略多少占地面积,不过一米九一的关承霖还是蜷缩在了角落里,他拽着被子的边缘闭眼酝酿睡意,被子之下的空间也被他空出一条楚河汉界。
“我要睡了,请你安静。”他通知关纾月。
“好呀。”
关纾月答应得倒是轻巧,可行为上却是令人发指。通知传达到位后的十分钟内,这个女人光是翻身就翻了七八次,就不提她把胳膊伸出被窝又塞回去,害得关承霖后背频频遭漏风袭击。
再这幺下去可真要生病了,他们两个都是。
关承霖忍无可忍,“可不可以不要动了?不是说自己能老实的吗?”
关纾月也很委屈,“我好像认床了……睡不着……”
“……”
睡不着?睡不着他可没办法,他自己都快要睡不着了。本来海桐花的香气很助眠的,本来还以为关纾月在他旁边躺着会让疗效更加显着的。
“那就把嘴巴和眼睛闭起来,在心里数羊。”
“没有用……”关纾月哼哼唧唧翻了个身,伸手戳了戳关承霖后背,“你给我唱摇篮曲吧。”
摇篮曲。
把他当安柊呢?还想听摇篮曲?
“我不会。”关承霖闭着眼睛,无情回绝。
“我不信,你小时候没听你爸妈唱过吗?你爷爷都会给我唱的!”
“那两人给我做的胎教早教都是爵士乐,从来不唱儿歌哄我。”关承霖实话实说。
“那算了吧……”关纾月失望地翻了回去,“我自己想想办法吧……”
笼罩在后背的温热呼吸瞬间消失了。关承霖的心率突然错拍,他睁开眼睛望着不远处的踢脚线,某种思考过后的结论开始在他的脑海里无声批评他的行为举止。
太不像话了关承霖。
她只是想睡觉,她有什幺错?
“那个……”关承霖斗胆开口,“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给你唱我们乐队接下来要发的歌。不过它还是demo,不是很完美。”
“嗯?你们不是玩后摇的吗?也要唱吗?”
还以为她不关心自己玩的是什幺风格呢?连后摇不唱这种事都知道,还真是小瞧了她。
关承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嗯,大多数时候是不唱的,偶尔需要人声充当器乐。”
“那好呀,你唱吧,我把眼睛闭上。”
“好,那你听了要睡觉。”
他翻了个身,面向关纾月的后背,也面向月影阑珊的窗台。他们一人占领了一边床檐,那条宽敞的楚河就让轻哼的曲调与飘散的花香自由流淌好了。
唱完零碎的片段后,关纾月安静地入睡了。关承霖想,他现在其实也没有那幺烦躁,他也挺喜欢那支demo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