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凝玉没想到自己会一眼就认出他。
如果这是个玩笑,也太过度了。
只有一个瞬间,他的侧影在人群中是那幺清晰,又是如此迅速地淹没在人群中。
然后四肢百骸所有血液都开始上涌。
温度滚烫,似滚水浇头,视线都变得模糊,整个人也要融化。
意识到这点,忽地一股电流从头到脚窜过,陆凝玉眨眨眼,回到现实,对好友关切的问询微微笑:“没事,可能是天太热所以头晕了下。”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几乎是灵魂出窍。
身心灵魂杂糅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虚影,最后透过心脏瓣膜边缘的残红看到他。
好友继续和自己说班里那对情侣讨厌的事迹,但陆凝玉已没在听。
晚上回家是司机来接她。
陆凝玉和司机聊着家常。
“张叔,我记得小悠今天有社团活动,差不多两小时,现在接他应该来得及。”
老张有些无奈:“那孩子呀,叛逆期,怎幺说就是不肯坐家里的车,非要搭公交。”
陆凝玉没接茬,看向窗外。
霓虹灯陆续亮起,一派繁荣的城市夜景,而车子驶向郊区,这种明亮的景色飞逝远去,很快只能看见路边黑黝黝的林木。
“搭公交也方便,能到门口,小悠挺省心了,估计是不想太招摇,待会儿我在公交站牌那里下车等他吧。”
看看腕表,又看了看公交的实时位置,对陆悠到站的时间有了大概的预测,陆凝玉垂眸,嘴角翘了翘。
公车摇晃。
行驶到终点站,车上人已不多,陆悠终于有了位置,胃里因为公交车的频繁起步与刹车而翻江倒海。
少年常年运动,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有种不羁野性的健康美。
按理说应当是很阳光的形象,但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晦暗不明的神色使他多了些很是矛盾的阴郁。
语音报站,少年擡头看电子屏。
半明半昧的车灯照在他的皮肤上,勾勒出侧脸线条的流畅光晕。
冷脸的时候,看起来很吓人,陆凝玉经常这幺说他,陆悠抿抿唇,侧脸试图对着车窗自己的倒影扯出个柔和的笑。
穿着校服的英姿少年下了车,一脸不爽地正要往住宅区走时,陆凝玉从车站的广告牌后跳出来。
果然把陆悠吓了一跳。
先是皱眉,再笑。
少年一笑,那种阴郁带来的隐约成熟感觉瞬间烟消云散,像是个见到主人的小狗一样,眼睛既亮又圆。
陆凝玉很满意他的表现,就像小时候那样乖,那样听话。
他个高腿长,快步向陆凝玉走来,陆凝玉慢悠悠说他笨:“等姐姐走过去不就好了,笨死了,多走几步多累。”
陆凝玉喜欢游泳,拒绝一切陆上运动,陆悠深知,“切”了声:“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懒。”
刚才是错觉。
青春期的弟弟好讨厌,一点也不乖。
自从两人长大,本来如胶似漆的姐俩天天拌嘴,这是多子女家庭的常态,陆悠听他同学说会和家里的兄弟姐妹打架,这就有点离谱了。
陆凝玉居然没有回呛,真是罕见,陆悠悄悄转眼看她,只见她眉心深锁,似乎在发愁。
顿时有种深切的感慨,因为他也在烦恼着。
陆悠识趣地柔和嗓音:“姐,怎幺了?感觉你不开心。”
清丽的少女眯眯眼,语气轻飘飘的:“因为你不开心啊。倒是你,到底怎幺了,一直跟我闹别扭,这就算了,跟爸妈也闹,他们难得回几次家。”
话题转到陆悠身上,陆悠眉毛一扬,生气了,朗声:“你向着爸妈还是向着我?”
陆凝玉瞥了他一眼:“你不说原因,我就谁也不向着。”
原因……
和爸妈闹的原因是上星期重要的棒球比赛爸妈爽约没去参加,其实他已经习惯爸妈的缺席了,只是如果不能做到,就不要答应他啊!
至于和陆凝玉闹别扭……陆悠也眯起眼睛。
回忆着回忆着,脸烧了起来,陆悠嘴唇抿得更紧,不愿多说,但脑海里挥之不去,是那天补习班放学后,回家看到的画面。
“下雨了。”
陆凝玉的声音唤醒他。
“小悠,带伞了吗?”
“没、没带……”见陆凝玉靠近自己,陆悠竟然像见了鬼似的弹开。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又走了回来,陆凝玉像看猴戏一样欣赏完了他的手足无措,点点头:“嗯,体育生是像你这样的。”
杂念倏忽飞远,陆悠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扣在了陆凝玉头上,气哄哄说:“你说我为什幺和你闹别扭。”
他灵光一闪,又笑了出来,很是神秘的:“我知道你的秘密哦,你别欺负我了。”
陆凝玉脸色冷了一瞬,陆悠毫无所觉,只听陆凝玉慢条斯理口吻轻柔:“你敢威胁我,我就跟爸妈说我不支持你打棒球了。”
这真的触碰到了陆悠的逆鳞,陆悠大步流星往前走,陆凝玉依旧不紧不慢我行我素地走着自己的路。
到了家,陆悠正穿着新换的T恤短裤在客厅吹头发,陆凝玉身上全被淋湿。
她本想直接回房,但见陆悠佯装看不到自己的僵硬模样,来了逗弄他取乐的兴致。
帽子都没摘,一下子坐到陆悠身边,要抢陆悠肩膀上的毛巾。
陆悠反应力极快,将毛巾抽走搭在沙发扶手上,陆凝玉失望极了,偏偏陆悠还是一副死人子,对她视而不见。
吹风机轰鸣,听得陆凝玉烦躁不已。
眼前忽然闪过白天的画面。
那个介于少年与青年间,气质模糊的人。
更想激怒陆悠了。
陆凝玉直接拿陆悠的衣服当毛巾来擦自己的头发、脸和沾上无数亮晶晶雨滴的手臂皮肤。
少年的衣服下摆被掀起,露出整齐的腹肌块。
陆凝玉嘴巴刚嘟起来要吹口哨调侃他,陆悠就把衣服拉了下去。
陆凝玉作乱的双手被他捉住。
少年定定看着她,空着的手拦腰将她托举到自己腿上,冷冷说:“还闹吗?”
陆凝玉白玉般的脸庞瞬间红了个透。
居然……
即使隔着牛仔裤和短裤布料,还是能感受到陆悠炙热的存在。
她不知所措地想要逃走,但被陆悠攥着双手手腕,身体的扭动反而弄巧成拙,让那凸起的侵犯更加明显。
可是更羞耻的是自己身体的反应。
陆悠是自己的弟弟啊。
陆凝玉能感觉到自己已开始湿润,这种即将融化的失神显然也让陆悠吓得不轻,赶快把她放开,大叫:“姐,你没事吧。”
陆凝玉很是古怪地笑笑:“没事,我上楼休息去了,晚安。”
欲盖弥彰,幸好面对的是陆悠。
他……应该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