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落,远看像一座下沉的血色圆坟。
废墟中的演奏,轻巧的忧郁,柔丽的悲伤,琴音渐缓,又趋于蓬勃雀跃的生机。
孟凝沉浸其中,泪水不可自抑地淌落。
末世中人,谁不是在无止境地流浪?
乐章结尾赞颂的自由,似在漫长道路的尽头,遥遥不可及。
一曲终了,被隔绝的空间中掌声环绕,疲累于长途征旅的异能者们由衷地拍手欢呼。
孟凝习惯性地鞠躬致意,弯腰之际,恍觉自己回到了乐台之上,有满满当当的爱慕欣赏将她围裹,如温热的水流漫过心胸,舒适得她想叹息。
然而再度擡头睁目,仍是那样黯淡破碎的世界,幻梦怅然消逝。
她快速用手背拭去眼泪,心里再度竖起厚重防线。
“宋昀,枪。”
在走回司空琏身边之前,孟凝一手把提琴护在身侧,一手对宋昀摊开,讨要演奏的报酬。
但于柔嫩掌心落下的,是他迟到的问候之吻,灼热得孟凝一缩,想要把手收回,却扯不动。
“你的身上堆积着战争与飞行…我渴望在你身上沉没*……”
轻声吟诵的诗,状若深情的眸,让孟凝嘴角弯起一个相当了然嘲讽的弧度。
“这是离去的时刻,被遗弃者*…放手!”
返赠的冷斥,让宋昀忽然疯魔般低低地笑了,披散的卷发也跟着抖动,滑落衣襟,搭在敞露的结实胸膛上。
又见得这似曾相识的风流颠狂做派,孟凝厌烦地皱眉,伸手就要抢过自己的枪。
宋昀这回倒是没抓紧,让她顺利拿到了。
但枪杆到手后,上面密集分布的细微电流让孟凝手一颤。
针扎般的刺痛瞬间从指端窜入大脑,她再也稳不住本就颇有份量的武器。
猎枪怦然坠地,木质托板发出沉闷的砸响。
“你……”
即使暗悔自己的手纤柔无力,孟凝还是很宝贝它的。
她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在宋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转身奔回了司空琏的怀抱里,委屈地环住他的腰。
提琴被司空琏空着的一手接过,另一手则安抚地拍着她的背。
温柔的吻细密落在脸畔,她更是像找到了靠山般轻轻抽泣,贴在他胸前不动了。
“等等,孟凝。”
罪魁祸首的呼唤,让她从司空琏的臂膀间投出一丝暗恨的目光看向声源,却发现宋昀难得肃了脸色。
“刚才是我忘了把电收回来…你受伤了吗?”
“我不知道。”
孟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白净的指尖如今微红轻颤,表面无明显灼伤的焦痕,但深层皮肉似在涌动着热胀之意。
肿烫过后,便是木钝的僵化,似乎开始一路蔓延,右手渐不听指挥地停摆。
“去战略城。”
司空琏轻托着她的手看了几息,果断把她抱了起来,让她稳稳地坐在小臂上,大步往车队方向走。
与此同时,他驱使清润冷凉的风团绕着孟凝的手跳跃缠裹,尽力拂去残留在肌肤上的电击高温。
孟凝心焦又烦闷,无意地回头,却瞥见宋昀紧抿唇角站在原地的懊恼模样,还有封铎一反常态的平和目送。
他无声说的两个字,让孟凝惊疑交加,慌忙偏过脸不再看了。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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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望的歌》巴勃罗·聂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