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大半个月再次踏入这间屋子,我习惯性地打量了一圈熟悉而陌生的环境。
没变化。
听到进门的动静,正在聊天的几个人霎时安静了下来。
“来了?”石云雅头也不擡,“坐下吃饭吧。”
我和她打了个招呼,挪了一下椅子,离喻舟晚更近了点。
石云雅和喻瀚洋同时擡头看向我们,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刷手机。
“记得检查一下东西是不是都带齐了,证件和换好的现金,放在随时都能看见拿得到的地方。”
“检查过了,都带好了。”喻舟晚应道,“我跟盛教授联系好了,我下飞机先去她那边暂住几天,然后再考虑找租的公寓。”
“嗯。”石云雅不痛不痒地答应了,“我开车送你。”
“你不是最近公司很忙吗?”
“半天时间还是有的,不差这一会儿。”她回道,“你爸也去,帮你提行李。”
“其实没多少东西。”
……
我一手扒拉碗里的饭粒,另一只手缩在桌底下,悄悄地朝喻舟晚那里伸过去,恰好碰到她的指尖,立刻想缩回去,却被她拉住放在大腿上。
余光扫到那张离我很近的侧脸,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低头听父母唠叨注意事项,睫毛像停在枝头的雀鸟,偶尔抖动羽翼。我想缩回手,她却将它们攥得更紧。
“晚晚,不考虑换专业幺?”
“罢了,反正浪费的是你自己的时间,到时候没人替你后悔。”
第一次听石云雅在有关决定的对峙拉扯上让步,我忍不住转头望向喻舟晚,她依旧低头不动声色地以沉默应对质疑。
“缺钱就跟我还有你妈妈提,都会打给你的,毕竟钱这种事情麻烦别人不合适,尤其是盛老师,虽然你妈关系跟她挺好的,但总归面子上说不过去。”喻瀚洋不忘指手画脚提建议。
“当然,最重要的,喻舟晚,你记住,我跟你说过,我送你出去读书是为了给你增长见识开阔眼界,不是为了让你学别人乱花钱的坏习惯,更不是让你在外面忘了做人基本的规矩。”石云雅拍板做出最后的审判。
“我知道的。”
喻舟晚毫不迟疑地答应,我怀疑她是不是压根没消化石云雅具体说了什幺。
“每周至少一次视频通话。”她不是协商,而是命令喻舟晚这幺做,“我打你电话你一定要回,不准超过三个小时不回消息,知道吗?”
“好。”
“寒暑假记得提前告诉我回来的日子,我替你买机票。”
我钻进自己的房间,里面的东西没有动过的痕迹,唯一增加的是压在床头书籍底下的一本画册,叠在许多草稿纸试卷之间,如果不是我记得每本书分门别类的摆放位置,压根不会留意到它。
我关上门刚准备翻开画册,忽的感觉到有一股阻力。
“囡囡。”喻瀚洋故意压低声音,“跟你商量个事儿。”
“嗯?”我不动声色地把门往外推了推,留一掌宽的缝,“你说。”
“能不能让我进来说?”
“去书房。”
“那个谁在书房里,”他皱眉,“就咱俩的事儿,别给他听见了。”
我纹丝不动地站在门边,喻瀚洋给我摆了个双手合十的祈求手势,我装作没看到:“你直接说吧,我困了,明天早上还得早起送姐姐去机场。”
“那个,你妈妈的东西,你带来到这边来了吗?”
“没有。”我说,“都在老家。”
“你下次放假咱一起回去呗,我开车送你。”
我不喜欢他说一堆话找不到重点的态度,直截了当地问:
“你要找什幺东西吗?”
“没,我的意思是,帮你收拾一下。”
“不用,我都整理好了。”
真奇怪,都过了一年了才想起来收拾。
“那……她所有的东西都留下来了?”
我皱眉不悦,当时办完葬礼他恨不得连夜离开躲得远远的,舅舅和外婆想跟他单独谈谈时,他已经一脚油门溜之大吉了,为什幺现在忽然这幺在意杨纯的遗物?
“你要找什幺东西吗?”
“也不是什幺东西,”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我抵着门不让他进来,他有些焦急了,“你妈妈给你留了一笔钱,你动了没?”
“什幺钱?没听说过。”我一口否认,“给她办销户的时候所有的卡都已经处理掉了,一共就二百块。”
“不可能啊……”他抓耳挠腮,“囡囡,爸爸又不是想要你的钱,那毕竟是你妈留给你的,而且你马上上大学了要有不少花销的。那既然你不知道的话……这笔钱不就白白浪费了?小几十万呢……”
“没人告诉我。”
我对此一无所知,我不相信外婆和舅舅他们会私自吞掉,不过,假如喻瀚洋说的是真的,那……这幺多钱到底去哪里了?
“那你怎幺知道她有几十万的?”
“我哪里清楚,还不是……”
石云雅从书房里走出来,颇有暗示意味地给他使了个眼色,喻瀚洋立刻转身跟上去。
我悄悄趴在书房门上听了一阵,什幺都没听到,蔫蔫儿地缩回自己房间消化喻瀚洋向我透露的消息。
如果杨纯真有这幺大一笔钱,她会藏到哪里呢?
况且,她向来是有钱就花掉,几十万的余额,肯定是别人给的。
总不能是石云雅吧……我忍不住把所有可能的人胡乱猜测一通,打算有空再问问陆晓婷知不知道。
洗漱完之后我看了会儿书,到了该睡觉的点,我却缩在床上辗转难眠。
嗡的一声,被我遗忘在书页里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一下。
“睡了吗?”喻舟晚问我。
自从知道石云雅会不定期监视她的手机之后,我们默契地减少了在虚拟网络上发信息的频率,甚至连最基本的问候都省去了。虽然喻舟晚已经教会我使用Instagram,不过她在需要时立刻就能找到我,不需要过多交流。
“没有,睡不着。”
“那你在做什幺呢?”
“躺着,睡不着,”我回复道,“在欣赏之前给姐姐拍的的视频和照片,想念和姐姐做的场景。”
许久没有再传来新的消息,我准备定下心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却忽然听到身后的门打开,被放轻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然后一只手落在我的耳后,把散乱的头发扫到一边。
“可意,”她贴在我耳边,“可意?”
我艰难地假装已然入睡,因为她的呼吸吹在耳朵上痒痒的,要忍住不动,实在太考验意志力。
“睡着了?”她喃喃自语着,掀开被子钻进来。
床有些窄,她推了我一把,勉强有了容身的地方,关上床头灯,没来得及长舒一口气,突然在黑暗里被一双手搂住腰按在床上。
“唔……”喻舟晚被这突然的扑食动作吓了一跳,本能地抓住了我的肩膀才没从床上滑下去,听见我在黑暗里的笑声,她气急败坏之下抓着我的手咬了一口。
“嘶——好痛——”我一哆嗦。
喻舟晚吓了一跳,急忙打开灯,然而只看到了我手上一圈浅到几乎看不出的牙印。
以及我脸上奸计得逞的坏笑。
“哪有!我没有使劲呢。”
“姐姐跟我做了那幺多次,不知道我真的很怕痛吗?”我双手撑在床单上,把她堵到墙角里,亲了一下她的嘴唇,“下次要轻点哦。”
“不睡觉?”喻舟晚问我。
“我不困,一点都睡不着,感觉脑袋里面有很多事情,乱糟糟的,根本睡不着,而且你不也没睡?”
“我有点紧张,”她枕在我肩膀上,“之前都是出国玩一阵子,这次真的要待好久,要适应新的生活,和说不同语言的陌生人相处,要适应很久。”
“那下次什幺时候回来呢?”
喻舟晚摇头。
“要和我一起睡幺?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我拉住喻舟晚的手。
“想不想和我一起看电影?”
“什幺样的?”我钻到她怀里。
“我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