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者才能够签订平等契约，反之，不是生者，便无法签订契约……”
在紊乱的脑海中理清了这个简单的逻辑之后，牧知安脸上的笑容保持不变，然后在短暂的愣神之后，他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僵硬，直至最后笑容慢慢地消失。
如果此时此刻桌上有一面铜镜的话，他便会看到自己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淡笑到逐渐迟疑，直至最后呆滞的完整过程。
这样的神色变化，即便是演技再精湛的影帝都不可能表现出来。
牧知安呆滞地望着蓝妃颖，又像是为了确认自己所看到的并非错觉，重新拿起了羊皮契约，看着契约上面所显示的文字。
上面一个极为简洁的描述以外，并未再有任何解释。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牧知安艰涩地开口道：“妃颖姐，你说会不会是你这系统道具的问题？”
蓝妃颖轻轻摇头：“这道具是此次解决掉叶宇所给，而我还不曾见过自己系统所给的道具出过任何岔子。”
牧知安愣愣道：“可如果我不是生者的话，现在怎么可能还活蹦乱跳地坐在这儿和你聊天说话？”
“若是我早就没有生者气息，遇到我的合道大能也有好几位了，他们难道没有一个看得出来？”
纵然他所认识的合道大能大多都并非本体，而姚梦的灵气当初也同样不曾完全补给回来，那妖界女皇呢？
商妍妃呢？
她们就一个都看不出来自己不是‘生者’？
蓝妃颖眼中同样带着几分疑虑：“所以我也同样奇怪……按理说你身上气息并未有任何问题，难道真的是天道的影响，所以你我才无法签订契约？”
牧知安脸色极其微妙：“不对……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天道不可能直接影响你我之间的契约。”
“倘若天道真的可以直接干涉他人，就不会特意挑选天选之子来代表它的意志了。”
“就算是天道，也同样要遵守天地规则……因为它同样无法轻易修改天地间的规则秩序。”
可倘若如此，眼下他与蓝妃颖无法签订契约的事情就解释不通了。
牧知安脸色极为难看，他知道自己现在毫无疑问是活着的人，但眼下蓝妃颖的契约却出了岔子，这完全解释不通。
“莫不是我成了薛定谔的牧知安不成……”牧知安不禁吐槽一声。
蓝妃颖迟疑了下：“薛定谔……？”
“嗯……这就涉及到科学层面的知识了，说起来有些复杂。”
牧知安心情微妙，端起茶杯想喝口茶水，却发现茶水已空。
他放下茶杯：“譬如说如果将我放进一个盒子里面，这时候盒子里必然有两个结果，要么生要么死。但外部观测的人只有在打开这个盒子时，才能知晓我是死是活。”
蓝妃颖眼神微动：“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契约不能判断你是死是活，所以你我才无法签订契约？”
现在的牧知安就相当于在一个盒子里，而这羊皮契约就是外部观测者。
只要不打开盒子，就无法知晓牧知安是死是活。
牧知安自顾自的说道：“换而言之，我虽然死了，但也是活的。”
“因为我现在就身处于一个‘盒子’里。准确说，我与梦柔姐相似，有人在很早以前就将我的存在抹去，屏蔽了天机，因此任何外部的观测者都无法确认我的生死。”
可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屏蔽天机，甚至连不属于这世间的系统道具也无法辨别他的生死……那个人费了这么大的心思，难不成只是为了好玩？
蓝妃颖眸光微闪，心中惊疑不定：“若是如此，倒的确是可以解释为什么这羊皮契约无法与你签订，因为对它而言，你既不是生者也不是死者。”
她盯着牧知安的眼睛，轻声道：“对这羊皮契约甚至是我的系统而言，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牧知安这个人。”
牧知安收束发散的思绪，看着桌案上的羊皮契约，沉默了不知多久之后，忽然缓缓地打了个冷颤。
九州的人大多都知晓牧知安这个名字，但九州之外的系统却判断不出‘牧知安’是死是活，甚至它认为没有牧知安这个人。
“现在想来，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属于这世间的？”
“是从一开始就是如此，还是说，是从我觉醒了前世的记忆之后，我的存在才被人抹除的？”
“可若是如此，为什么天道却知晓我的存在，甚至会在冥冥之中让‘天选之人’来踩我这个垫脚石？”
牧知安的脸色无比难看，像是想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大胆猜测，眼睛微微睁大了几分。
“怎么了？你看上去似乎想到了什么？”
蓝妃颖关切地问道，往日妩媚的美眸里满是关心。
牧知安并未回答，大脑高速运转着。
细细想来，天道从始至终都只当我是一个‘垫脚石’，一个被天选之子踩在脚下的垫脚石。
可我与天庭关系如此密切，不光能够修改天庭的规则，甚至天庭里还养着一个‘新天道’，欲将九州天道取而代之……为何九州的天道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也不曾针对过我，反而只将我当作一个不起眼的垫脚石？
因为‘伪装’。
从始至终我就不是什么反派，也不是垫脚石，而是被人刻意安排了‘垫脚石’的身份，目的是为了屏蔽天机，让天道只将我当作一个普通的垫脚石，掩人耳目……
牧知安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地吐出。
收敛了发散的思绪之后，他问道：“妃颖姐，既然系统是跑到了你的身上，你是否能看到我的资料之类的？”
蓝妃颖轻叹了一声：“我倒是想，不过这系统只是给了我任务，完成任务便能从积分商城里兑换道具，其余倒是没什么值得一提的功能。”
说到这里时，她语气中多了几分遗憾之色：“早知如此，当初我就将叶宇留给你解决了。”
妃颖姐待我真好，还懂得让人头让经济给后期英雄……牧知安在这寒冬里感受到了些许温暖，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既然不行就算了，虽然有些遗憾，但若是妃颖姐的话，我倒也可以接受。”牧知安笑道。
只是他显然还未从刚刚知晓真相的冲击中缓过来，以至于脸色都还有些苍白。
蓝妃颖美眸忧虑，忽然伸手搂住了牧知安的后脑勺，而后往自己的怀里轻轻一按。
牧知安的脸正好埋进了温软的人心之中，虽然隔着一层旗袍的衣料，但却仍旧能够感受到那份人心的分量和柔软。
伴随着魅惑的甜美香味弥漫，牧知安微微闭眼，仿佛不由自主地沉浸在这份温暖之中。
在这满是尔虞我诈的世界里，也就只有人心的分量能有几分温暖了……
蓝妃颖抚摸着牧知安的头发，微微低头，眸光温柔，轻声道：“放心吧，无论天道的意思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即使和天道背道而驰？”牧知安忽然问。
蓝妃颖微垂着眼帘，轻笑道：“对我而言，你可是我唯一的好弟弟。”
“还记得当初我初次到天玄城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说的么？”
牧知安略微沉默，道：“以后要娶妃颖姐这样的女人。”
那是他未觉醒前世记忆，也还不是纨绔子弟的时候。
天玄城的牧家家大业大，人人见了都要忌惮七分，而牧知安又是牧家的大少爷……有了权力又不被管束，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会被美色蒙蔽了双眼也就不奇怪了。
但就算是当初在他还是纨绔子弟的时候，蓝妃颖也不曾嫌弃过他。
雅间中的氛围略显得有些沉默而暧昧，蓝妃颖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过了不知多久，牧知安从满是甘甜幽香的人心中离开，抬起头，凝望着蓝妃颖妩媚的美眸，还有诱人的红润小嘴。
目光彼此相凝之际，也似乎将一切都藏于他们交织的眼神之中。
“Aaaa？”
而在这时，屋内忽然传来了一道宛若歌声般的好听嗓音。
牧知安恍然般的惊醒过来，猛地扭头，却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个女人。
这是个容颜极美的女子，一头银发披散，手中抱着一个大肉包，低头‘啊呜’咬了一口。
察觉到牧知安的视线，犹豫了片刻，递给他。
“不用了，你吃你吃……”牧知安矜持地摆摆手。
林灵噢了一声，又是瞄了一眼桌上的茶水。
牧知安立即心领神会，为她倒了一杯茶水：“请。”
林灵啃了一口大肉包，又是喝了口茶水，优雅地重复着这个过程，直至啃完了大肉包之后，又是舔了舔指尖，有些意犹未尽。
蓝妃颖吃惊地望着眼前的女子，还处于错愕的状态。
她知晓林灵和牧知安有关系，但却没想到二人的关系如此熟络。
“对了林灵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牧知安见她吃完，才开口询问。
林灵从茶杯里捻了点水，在桌案上写到：你们应该遇到了些麻烦，所以我来帮你了。
牧知安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和妃颖姐遇到了什么问题？”
林灵眨了眨红色美眸，旋即默默扭开脸，吹口哨。
使劲吹啊吹，结果却始终吹不出声音来，以至于腮帮子都变得鼓鼓的，生气了。
牧知安默默扶额。
他总感觉从林灵出来的时候，画风和气氛似乎都有些不太一样了。
“算了，你既然知道我遇到了什么问题，那你可知破解之法？”
林灵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在桌案上写下了一句话。
“第二份天道之气，能够吸纳他人自愿给予的气运为己用。”
“……”
牧知安呆了呆，错愕地望着这只一脸无辜的银发美人。
“这么巧……？”他喃喃道。
……
……
